“好好好。”马秀才努力睁着老花眼看向告示:“食盐由朝廷从内地供应,私自买卖党项人青白盐者,即为乱民。按律当诛当诛”
马秀才显然是被自己吓到了,又仔细的看了看,这才说道:“乡亲们,这青白盐买不得了。朝廷说了,以后朝廷从内地给大伙儿送食盐来,再像以前那样跟党项人换青白盐,可就犯了王法,要被杀头的。”
“杀头”有个汉子叫道:“这是什么道理,咱们不偷不抢,只是用自己种的粮食跟党项人换他们的青白盐,有什么不对朝廷为什么不让咱们换”
“刁民”衙门里大步走出几个官差来,为首一人耀武扬威,身上穿着是开封府禁军的军服,看官职应该是个带刀虞侯,品级虽然不是很高,但是身份不同,从天子脚下出来的,走到哪里也都是高昂着头。他年纪不过三十许,留着两绺小胡子,手按腰刀,翻着眼睛瞪着眼前这些老百姓,斥道:“朝廷是为了你们好。一群刁民,居然还不满意。你们的粮食跟党项人换青白盐太亏了。从内地拉来的食盐雪白雪白的,多好啊。比党项人那些破烂玩意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跟朝廷买,朝廷会坑你们吗再说了,你们的粮食卖给朝廷,朝廷也是按价收购。现在西北不太平,朝廷的军队在西北保护你们,需要军粮。这买卖又不会亏短了你们,可笑无知刁民,朝廷一片苦心被你们看成驴肝肺,实在是愚不可及。”
“官老爷”人群里有人喊道:“那咱们吃了一辈子的青白盐,并没什么问题。好,就算让咱们买朝廷的盐,也就算了。可为啥,咱们要是和党项人交易就算乱民,要杀头呢”
那虞侯冷笑道:“好个无知的草包,老爷我再费口舌于你分说,党项人如今杀官造反,在西北闹得天翻地覆,朝廷接二连三派遣大军前来镇压。他们是反贼,你们若是跟反贼做买卖,那自然是乱民,杀头还是轻的。担心株连九族。”
这一番话吓得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老百姓噤若寒蝉不敢作声。马秀才缓缓走上前去:“之前谢相公不是这么说的,他只是说咱们的粮食,愿意卖给党项人,或者愿意卖给朝廷都行。价高者得谢相公开出的价格也是极为公道的。咱们卖给官府,然后拿钱买东西,还有盈余。可相公没说卖给党项人就是乱民、反贼”
那虞侯恼羞成怒:“相公相公你眼中只有相公却没有皇上么这是皇上的主意,要尔等刁民知道朝廷的好意。一个个还执迷不悟。若是有什么不满,就进京告御状去吧。如若不然,你们尽管去原州城找谢相公诉苦好了。别说老子的话没说在前边,原州可正在打仗呢,你们不怕死就尽管去好了。”
马秀才黯然无语,他到底是读过几天书的人,知道朝廷这样的高压政策必然会被人利用。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若是朝廷官员从中渔利,压低粮食的收购价格,抬高食盐的出售价格,到时候苦的就是老百姓。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没有功名的秀才而已,想要说话,却是人微言轻,只得默默的退到一边。
那几个开封府来的禁军,大摇大摆的走到告示前边,指着那红纸告示叫道:“以前谢相公说的什么,都不算了。这是皇上的意思,尔等日后照办就是,若是违抗了皇上的旨意,杀头抄家,就等着好了。”
小小屁民如何能和官府相抗这些老百姓看着穿着军服带着武器的禁军,只得咬牙吞声。那虞侯正要带人离开,忽然街口传来一声暴喝:“我等党项人又怎地了为何要收了我们的买卖”
一大队党项人从街口转了过来,这些人几乎已经被汉化了,皮毛衣服是不穿了,脸上的胡须也学着汉人剪得颇为斯文,身上华丽的绸布衣服彰显着商人身份。为首一条大汉,身高七尺,膀阔腰圆,气呼呼的就带人走了过来,问那虞侯:“我等虽然是党项人,却也是大宋子民,从来都是奉公守法,交足了钱粮,可没有短缺过。如今那什么弥德超大人一道命令,就要关了我们的商铺,却是为何”
原来,弥德超得到圣旨,又有赵普暗中授意,从开封府来的时候就带了一群亲信,进入怀州地界开始,就吩咐这些亲信先到各处边界州府去,传达命令,率先执行。就算到时候谢慕华想要有什么动作,自己的人手也已经把朝廷的命令推广了下去,也不怕谢慕华还能翻个天出来。传达圣旨是一回事,同时就开始执行也是雷厉风行,绝不怠慢。
那虞侯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现在西北乱成这样,不就是你们党项人搞出来的么一个个还在这里装什么你们开的铺子,要么就是代为收购粮食,买卖青白盐,要么就是用皮毛换布匹。这些如今都是军需物资,买卖不得。尔等日后就可以在家享清福了,要真是大宋的顺民,就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和造反的李继迁等人联系。否则的话,我大宋的禁军能在西北战败李继迁,还制服你们这些跳梁小丑”
党项大汉气得指着那虞侯道:“好,就算粮食、食盐、布匹都是军需物资,那为何我们开的饭馆、杂货店,也都要关门这却是什么道理朝廷是不叫我们党项人活了么我们自己做生意养活老小,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谢相公也说过,只要奉公守法的人,无论是汉人还是党项人,都是大宋的子民,一视同仁。怎么如今朝廷要说话不算话么”
“口口声声都是谢相公”那虞侯怒道:“我呸,谢慕华还不是西北王呢。什么都是他说的,他能代表朝廷么你们这些刁民,这些党项叛逆,是不是存心跟朝廷作对呢”
那条党项汉子也暴怒起来:“怎么谢相公就不是大宋的官员了么他是枢密副使,在西北,他的官最大。他的话怎么就不算数了这算什么道理你说什么朝廷的命令。我们也是大宋的子民,奉公守法,按时交税,凭什么就不让我们做生意大宋也不仅仅只有汉人这一个民族吧那交趾呢岭南呢高句丽呢是不是朝廷都不要咱们外族人了”
带刀虞侯恼羞成怒,指着那汉子骂道:“反了,反了,来人,把这厮给我拿下,押到大牢里好生拷问。”
身后几个禁军官兵一声吆喝就走了上来,那党项汉子怒喝一声:“我犯法了么哪个敢来拿我”
虞侯“哐啷”一声从腰间拔出长刀,架在那汉子的脖子上:“作死么给老子跪下。”
“我不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你们汉人的话,我跪天地,跪君王,跪父母,为何要跪你小小一个芝麻官老子只要行的端,坐得正。就不怕你们”那汉子吼道。
这时,街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许多党项人和汉人都聚拢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两人对峙。那虞侯更觉面子挂不住,叫道:“老子叫你跪,你就得跪,不然老子一刀劈了你。”
“我看你敢大宋没王法么”那汉子双目圆瞪,怒不可遏。
“刁民”虞侯怒吼一声,双手用力握住刀柄,一脚踢在那汉子的腰间上,钢刀玩出一个刀花,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下刺得众人双目一闪,却没想到,那钢刀竟然真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