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他。
岳青莲猛醒,看着满地的红雾堆积,认识到现在压根还没到伤感的时候,刘先生身上的邪祟是被驱除了,但还藏在周围,难保不会再找下一个目标,万一找上了自己或者秦明川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白玉印光芒陡涨,就要发威。
“住手。”刘先生低垂着头,声音却恢复了从前的冷静,“姑娘,这是我刘家的事,我自会解决。”
岳青莲依言收回了白玉印,默默地退到秦明川身边,自始至终,还是不敢去看秦明川的脸。
秦明川站在原地,脸上毫无血色,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泄露出来,像块石头一样,就这么站着。
刘先生垂目低头,喃喃念诵起了咒语,从他凝立不动的身体上,逐渐往外散发出一道道淡淡的金光,稀薄如烟,却掺杂着柔和的七彩星芒,犹如晨曦朝霞,围绕在整个园子里的红雾,都激动了起来,贴着地面一哄而散,鼓噪着纷纷翻越围墙意图逃跑。
“曲雷,你助少主一臂之力,列阵封锁全庄,不要让一丝邪祟逃离,否则后患无穷。”古雷如此说着,他脸色蜡黄,神色委顿,完全是凭着一口气支撑才没有晕过去。
曲雷这半夜忙下来,也是满头大汗,深吸了口气,双手再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掐着阵诀。
岳青莲把目光从刘先生身上移开:“我能帮什么忙”
邪祟连刘先生这种修道高手的心神都能惑乱导致入魔,大开杀戒,要是蔓延到城市里去,千万人口里难保没有几个心神脆弱,欲念丛生的,那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再计较什么恩怨,主动地问了一句。
古雷惨然笑了一下:“不必,多谢姑娘。”
他勉强直起身子拱手行了一礼:“姑娘心胸宽厚,今次不是姑娘不计前嫌援手,我等都要死在这里,过去种种,是刘家对不起姑娘,如今”
他看了一眼刘先生,苦笑着说:“如今少主要以身灭魔,也算是对姑娘有个交代,还望姑娘回去上覆师门,不要见怪。”
“以身灭魔”岳青莲吃了一惊,难道又是什么元神自爆的手段
她心里五味杂陈,虽然理智告诉她,这样对刘先生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能令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无话可说,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如果只是为了阻挡邪煞扩散,我可以帮忙的。”她坚定地说。
“姑娘,咳咳你的法宝虽然妙用无穷,但你修为不足,还不能完全掌控,只怕是心有余力不足。”古雷委婉地说,“而且这邪魔非同小可,万一除恶不尽,流入凡间,那就是我们的大罪孽了。”
岳青莲默然,这么大的庄园,像浓雾一般无影无形的妖魔邪祟密布各地,不是巷子里七八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妖怪那么简单,要一气扫净滴水不漏,的确是她的能力所不及的,古雷说得没错,此刻不是她心慈手软的时候,三十公里之外,就是繁华的大城市,谁也不能冒这个险。
刘先生吟诵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一字一字像是在呐喊,金光逐渐上升,在他和半空中无形的阵势之间绞成了一道烟柱,沿着看不见的半圆形,飞速地向四下蔓延了下去,如果这个时候从远处看下来,想必整个刘家庄园都像被扣在一个金色光壳里。
而这个金色的半壳,就以刘先生为中心,在逐渐地加厚中,满地红雾此刻已经远离梅园逃得不见踪影,但有九灵混天一气阵的阻碍,它们怎么也无法脱离庄园本土。
古雷坐直身体,双手掐子午诀对着刘先生的方向低头为礼,哑声说:“少主,一路走好。”
岳青莲知道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她别过头去,心念指挥,白玉印降至头顶,护住了花亭里的四个人。
秦明川还是毫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庄园后山唯一的那一星灯火,就在这个时候,灭了。
刘先生念完了咒语,金光环绕之下他的脸平静如沉睡的孩童,举起还带着曹向南鲜血的手指,轻轻地往自己眉心一点
毫无反应。
不光是他,古雷也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得不扶住石桌才支撑住没有倒下,金色光壳像是被什么东西凝固在原地,虽然已经布满全庄,却失去了剩下的行动能力。
这是什么状况岳青莲警惕起来,往秦明川身边靠近了一步,难道说邪魔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
就在刘先生头顶的金光之中,由淡变浓,渐渐出现了一个虚幻的老人形象,鹤发童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袍,痛悔的目光看着场中,长叹一声:“痴儿,痴儿,看看你造下的孽”
“爹”刘先生痛哭着在地上猛力地磕头,不几下额头就碰出了斑斑血迹,“是我错了,是我一念之差”
“老爷子。”古雷慌忙也翻身跪倒,曲雷双手虽未停止,也跟着跪了下来,亭子里只有岳青莲和秦明川还站着。
老爷子并没有注意这边,只是用惋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独子:“生死有命,修道人概莫能外,我都能堪破,你为何还要执念不休,导致外邪入侵,魔乱心神我已经活了四百多岁,还贪图这区区几十年的岁月作甚我坐生死关十年,也是给你一个独掌大局的考验,难道你身为我的亲子,刘家少主,未来掌门,反而自怯,弹压不下刘氏宗族的人,还要依仗着我这把老骨头给你压阵,非逼得我多活几年”
“爹”刘先生跪伏在地,哭得浑身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在地上磕头。
“今天不是你要行自爆的手段,父子天性感应,我还醒不过来,你一死容易,置老父于何地”老人微微摇着头说,“也罢,你是为我造的孽,如今这局面,也只有我来收拾。”
他晃动右手,在胸前掐了一个法诀,古雷惊呼一声:“老爷子”要出声阻拦,伤势牵连之下一口血喷到地上,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爹不要啊爹祸是我闯的人是我杀的,让我死吧您杀了我吧”刘先生痛哭失声,满脸血泪纵横,伸出手,乞求地看向空中老父的虚像,“爹”
“你休想一死了之,这是你自己的烂摊子,必得活着去面对,若是你不能重新站起来执掌刘家,到时候再死不迟”老人袖子一甩,朗声说,“罢罢罢,我去也”
“爹”刘先生撕心裂肺的声音宛如野兽嗥叫,在梅园上空久久回荡。
金光大盛,耀眼如正午的阳光,灿烂夺目,岳青莲情不自禁地闭眼扭头,直到感觉外界的光线逐渐减弱,才敢稍稍睁开眼睛。
空中什么都没了,金光,老人的虚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