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最悠闲的应当是河西藩部和南番以及龟兹、大食、于阗等国事的管干所和怀远驿,毕竟这些都是藩国,打起交道来没有太多的麻烦,油水也足。至于那掌回鹘、吐蕃、党项、女真等国的礼宾院就有点麻烦了,想当年礼宾院主事沈傲也干过,可以说这算是鸿胪寺真正的实权部门,虽然麻烦多,可是权利也不小,只要你有本事,打交道打的好了,皇帝也看得见,三五年就有升迁的机会。最惨的就是掌高丽事的同文馆,高丽在哪里人家和大宋不接壤啊,搁着个几千里,中间横了个辽国和金国,你怎么去和人家打交道
再者说了,高丽人也油滑得很,一方面想从大宋捞点朝贡赏赐的油水,一方面又是个墙头草,辽国强的时候向契丹人称臣,金人强的时候立即屁颠颠的抛去遣使纳贡了。
所以眼下高丽人奉行的国策是给金人当孙子,每年向金人进贡不少的高丽参和貂皮还有银钱,生怕得罪了这位强邻。可是另一方面,他们也绝不肯和大宋断绝交往,每年居然还厚着脸皮来纳贡,等着大宋的打赏,有好处的事,他是一点没有落下,至于叫他们去与大宋遥相呼应,他们立马没了影儿。
遇到这么个无赖,同文馆自然也不受人待见,须知和这样的人交涉,反正也交涉不出个结果来,大宋呢,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拿点钱打发就是。再者说了,一年到头高丽人也只来一次,最多也只是忙活个把月,谁也不把他们当回事,久而久之,当然连这同文馆主事也不受人重视了。
要油水没油水,升迁又无望,杨林心里绝望,如今年纪不小,只恨不得立即寻个机会奋力一搏;而弹劾沈傲让他看到了机会,只要这一趟能抓住时机,在蔡太师面前表现一把,或许能摆脱眼下不尴不尬的地位。
反正在当时看来,沈傲已是大势已去,他身为沈傲的同僚,找起罪证自然方便,于是连夜写了一份声泪俱下的奏疏递了上去。
只是谁曾想到,沈傲非但分毫未伤,反倒更加炙手可热,杨林胆战心惊,已觉得大祸临头了。
一大清早,各主簿到寺卿的厅里去叙事,整理各国使节的国书以及一些各国传来的密报,沈傲正看着西夏人递来的文书,突然将手中的文书放下,淡然道:“我听说前几日有几个倭人在汴京城里滋事,据说还是倭人送来的公派学生,这件事,同文馆为何不报”
杨林面如土色,不敢出声,本来同文馆负责的是高丽事务,不过倭人的事一般也是由同文馆来处置的,沈大人突然拿这事出来说话,不正是要借机报复杨林万念俱灰,心想这一下算是完了,非但别想再有晋升的希望,连这同文馆的差事都要不保了。
“怎么不说话”沈傲的语气依然淡然。
“大大人”杨林想着措辞,期期艾艾地道:“倭人在汴京滋事早已有之,这件事按常例是不管的,毕竟倭人使节对我大宋甚恭,几次三番遣使称臣”
“这是什么话”沈傲打断他:“甚恭就可以恣意妄为,在我大宋的地界滋事,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这一声厉喝,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都屏息看着沈傲,心里都在想:“杨林算是完了。”
沈傲靠着座椅的后垫,拿起茶来慢吞吞地喝了口,才道:“所有人都出去,杨林留下。”
顷刻间,少卿、寺正便灰溜溜地带着各主簿悄悄退走,就是记录的文录也隐到一边去了。
“大人下官该死”杨林苍然的仆然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沈傲慢悠悠地道:“该死倒不至于,你负责高丽的往来,倭人那边也要费费心,该管的要管,否则要你这主簿做什么你留着心吧,那肇事的凶手该拿就拿,没这么多客气,记着了吗”
杨林听沈傲的口气倒是缓和下来了,又惊又疑,连忙道:“是,下官明白,该拿就拿,要重重严惩。”
沈傲摆摆手,道:“按规矩办就是。”
杨林连连说是。
沈傲才是幽幽地道:“你的那份奏疏,我倒是看了,写得不错,费了不少心机吧”
杨林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忙求饶道:“下官该死,下官吃了猪油蒙了心,一心只想巴结”巴结后面的名字他是不敢说了,只是不断地打躬作揖,冷汗浸湿了衣衫。
沈傲淡淡一笑道:“我查过你的档案,你是建中靖国元年的进士及第,却没有外放的份儿,先是去了大理寺,后来才到得鸿胪寺的,是不是在鸿胪寺一呆就是十几年,虽说升到了主簿,却不巧发落到了同文馆,好在你这几年在同文馆倒也没出什么差错,倒还过得去。”
沈傲这边说,杨林那边已是吓得脸色惨白,人家连自己的底细都摸清楚了,想必传闻这沈大人睚眦必报不是空穴来风的。
沈傲却道:“你用心做事吧,不要老想着去投机取巧,说得不好听些,就是你想给蔡京为虎作伥,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你事办得好不好,我都擦亮着眼看着,只要办得好,自然不会让你在同文馆里呆个一辈子。”
杨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生出几许劫后余生的感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感激道:“下官真是该死,大人竟肯对下官说出这些话,下官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了。”
对于这种怀才不遇之人,沈傲倒是没必要和他计较,趋炎附势是人的本性,真要报复他也报复不过来,眼下给他点甜头,还能换来他的感激,将来在鸿胪寺里多一个心腹,也没什么不好。
沈傲固然睚眦必报,却也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轻描淡写地挥挥手道:“倭人的事现在就去办,直接知会京兆府拿人就是。”
杨林千恩万谢着去了。
沈傲又拿起案上的西夏文书,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冷笑道:“这西夏人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哼,且看他还能蹦跶多久。”
时间悄悄过去,此时已过了春,各国的使节也纷纷到了,鸿胪寺也渐渐地忙碌起来,沈傲埋首在公案中,渐渐地也有些焦灼,不知不觉间到了月末,按道理,朝廷每隔一月便会进行一次大廷议,六部九卿都要参加,算是一次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