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基本的寒暄,可是蔡京对这人,却是一丝怠慢也没有,朝他笑呵呵的拱手道:“士美守制三年,回到汴京,为何不来老夫这里坐一坐。”
这叫士美之人命叫李邦彦,这李邦彦的本事便是蔡京见了都得小心翼翼,此人虽然也是进士出身,却因为生长在市井,习惯猥亵卑鄙,应对便捷。善调笑谑骂,能踢蹴鞠,经常以街市俚语为词曲,人争相传唱,自号李浪子。有人弹劾其行为不检,此后罢官,后来又不知什么原因,又复为校书郎。不久以吏部员外郎领议礼局,出知河阳,召为起居郎。宣和三年的时候,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举进尚书省,成了尚书右丞,只是那时候因老父病死,不得不离京守制,这个时候恰好回京,又因为尚书省出了空缺,直接拔耀做了尚书左丞。
换作是两年前,一个尚书左丞,蔡京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可是这时候,蔡京却不能怠慢了,如今的蔡京再不是揽三省事的太师,石英占住了中书省,他手里头不过一个门下,这个时候,李邦彦的态度,就变得极为重要。
甚至可以说,三省之中,李邦彦倒向哪一方,都足以影响整个朝局。偏偏这不这个李邦彦无所建明,惟有阿谀谄媚,原本也是蔡京的门下,可是这李邦彦又因为一向和旧党另一干将王脯不睦,如今王脯虽是被沈傲铲除,这一份芥蒂还在,所以蔡京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李邦彦的心思。
李邦彦为人最善奉承人,不少人争相为他说好话,如今守制回来,一举成了汴京大佬之一,不容小觑。
他笑吟吟的对蔡京道:“门下怕扰了太师的清净,所以一直不敢冒昧造访。”
蔡京呵呵一笑,诚挚的道:“你我相识十几年,说这个就见外了,如今你已贵为尚书丞,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寒暄了几句,都是官面上的平淡话,这李邦彦笑嘻嘻的道:“那改日门下登门。”说罢,脚步一转,便又凑去和不远处的石英招呼了。
石英与李邦彦,说关系也谈及不上,可是尚书丞抛出橄榄枝,却又不得不放下身段。李邦彦笑吟吟的道:“郡公三年不见,越发的精神了。”
石英只好和他寒暄,李邦彦如市井无赖一般的苦笑道:“下官早想与郡公亲近,只是冒昧登门造访,就怕唐突了郡公。”
石英笑道:“士美要造访,舍下蓬荜生辉都来不及,还说这等话做什么。”
李邦彦眼眸一亮,立即道:“改日一定造访。”嘻嘻哈哈的又道:“离京三年,早已物是人非了。”
正说着,却是沈傲打马过来,别人都是有规矩的出现,可是沈傲却不同,今日是这个时候,明日说不准又是最先到,令人捉摸不透,不过这种官场的规矩,沈傲不搭理,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李邦彦看到了沈傲,顿时小跑着过去,拱手道:“王爷。”
沈傲呆住了,做了这么久的官,还真没见过这么殷勤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点点头,示示意也就是了,做官嘛,当然要矜持一些。这家伙哪里冒出来的。
他翻身下马,按着尚方宝剑打量李邦彦一眼,这人生的倒是不讨厌,且笑起来雍容华贵,也不见什么谄媚,只是太唐突了一些。便道:“嗯,好。”
管他认识不认识,招呼一下也就是了。
谁知道李邦彦笑吟吟的道:“王爷大恩大德,士美铭记在心,改日一定登门谢过。”
沈傲一头雾水的与石英对视一眼,慢吞吞的道:“怎么本王给了你什么恩德”
李邦彦肃然道:“王脯此人多智善佞,下官与他早有嫌隙,王爷一举令那王黼致士回乡,下官虽在乡守制,却是鼓舞万分,因此今日特来谢过。”
沈傲撇撇嘴,心里想,什么东西,拍马屁拍到本王头上了,和他呵呵哈哈一下,也不多理会,便去寻周正说话了。
这时宫门终于开了,大家鱼贯而入,李邦彦追上来,对沈傲道:“王爷,下官听说王爷也好蹴鞠之道,曾指点过晋王蹴鞠队,不知此事当真吗”
沈傲道:“玩玩而已。”
李邦彦笑吟吟的道:“下官倒也知道一些蹴鞠之法,下一趟还要向王爷指教。”
进了讲武殿,所有人按班站立,赵佶偏巧这时候冕服正冠上了金殿,张望一眼,目光落在沈傲身上,也不说什么,只是抿抿嘴:“诸卿有事要奏吗”
“微臣有时要奏”站出来的却是礼部尚书杨真,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杨真慨然道:“微臣听说,蓬莱郡王递来一份西夏国书,可有其事否”
这老家伙倒是颇有声势,当着皇帝的面问是否有其事,胆子够大的。沈傲抿抿嘴,心里想。
赵佶挑挑眉:“确有其事,朕今日也打算提及,怎么,杨爱卿有话要说”
杨真道:“微臣还听说,这份国书,西夏人处处得寸进尺,罔顾我大宋天威,微臣还要问,可有其事吗”
问到这个地步,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提起来,想不到廷议刚刚开始,便进入了正题,居然不是沈傲和蔡京先挑出来,而是一向不顾党争的杨真率先提及。
赵佶双眉一挑,显然对杨真的态度有些气恼,压着怒火道:“没错,这份国书,朕已经准许了。”
话音刚落,满殿哗然,一时窃窃私语之声传出来,大家震惊的不是国书,而是赵佶对沈傲的态度,难道这沈傲的圣眷,当真到了古今未有的地步
蔡京脸色一变,深望了沈傲一眼,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结局会是这个。以他对赵佶的了解,沈傲拿出这份国书,在赵佶眼里不啻于背信弃义,盛怒之下,便是杀头也是常理之中,驱逐回西夏也算是顾全了情义。为何赵佶回答的这样轻巧,而沈傲,居然还能安生的站在这里
一定有什么疏漏,可是疏漏在哪里他一时呆立不动,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跃跃欲试了,终于有人站出来道:“蓬莱郡王是宋臣还是夏臣,何以为西夏向我大宋索取好处,陛下,微臣恳请立即拿办沈傲,治不忠不义之罪。”
“微臣附议”
“臣附议”
“陛下待沈傲恩重如山,如今沈傲为一己私利,却以西夏来要挟我大宋,是可忍孰不忍,这西夏国书,万不能成全。”
赵佶深望了殿下一眼,无动于衷道:“朕如何做,还要你们来教来,念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