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和沈傲一起到了正堂,陈济便拿出了厚厚的簿子,里头既有人员的名单、籍贯、年龄,还有操练的科目等等。陈济淡淡笑道:“殿下要不要将探子们召集起来,说几句话”
沈傲摇头道:“这就不必了。”随手翻了翻簿子,不禁问:“教学的博士都招募了吗”
陈济道:“招来了不少,不过教南洋各国语言的却是稀缺,女真那边倒还有几个,大越国、流求、大理等国也有,可是其他的就少之又少了,现在已经去了一封信到泉州,问一问泉州海政衙门那边能不能引荐一些人来。”
沈傲颌首点头,道:“这个要抓紧着办,三个月之后,本王要他们全部从这郭家庄里出去。”
陈济寻了个位置坐下,喝了一口刚刚送来的茶水,慢悠悠地道:“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水探为何要操练行军打仗”
沈傲坐下,道:“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透露出来,随即道:“我从泉州那边刚刚接到消息,如今海面已经靖平,下海的客商越来越多,三年前,泉州的大型海船不过九百余艘,可是如今,已经超过了七千艘,这还不算那些载货吃水较小的中小船只,南洋各国虽说腹地较深,可是由于货量越来越多,当地的购买也是有限,海商们为了尽快脱手货物,又不得不相互压价,现如今,利润反而越来越薄了。”
沈傲道出了眼下泉州商人们的现实,从前那些在南洋比黄金白银还珍贵的丝绸、瓷器以及各种商品,因为交易量越来越大,已经不再稀奇,西贝货变成了寻常富户的起居用品,这利润还能高到哪里去如今泉州等港口从事海运行业的人已经超过了百万之巨,这还没有算上马头上的搬运工人,和各个工坊的雇工,从前人人都知道下海是巨大的利润,现在但凡手里有点钱的都蜂拥加入其中,结果导致的就是僧多粥少。甚至还出现了一些客商下海之后,运到了目的地折本甩卖的窘境。
沈傲当时看到了海政衙门的书信,不禁苦笑,他当然知道,这种特殊的情况在后世有一个名词叫危机。如今他在泉州开的一道口子,表面上固然好,可是眼下这酝酿的危机一旦处置不当,后果绝对是致命的。
若是这样的情况再进行下去,海商必然破产,从前花了大价钱购买的船只,多半要烂在码头上,海商一旦破产,大量的水手和脚夫就没有了生计,造船坞和工坊从前因为货物供不应求,也都大量的招募的人手,一旦货物销不出,这些人船坞和工坊也必然完蛋。
最大的问题是,泉州的雇工已经超过了一百余万,这些年轻力壮的人抛弃了土地,到了都市,一下子失去了生计,要想让他们重新去做佃户是绝不可能的,而没有人雇佣,成日在城中无所事事,又没有饭吃,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一个比流民更严重的问题,失业率高达了一定的地步,就是骚乱甚至是反叛的开始,而大量聚集的工人一旦出现了骚乱的苗头就很难遏制弹压,泉州和泉州周边聚集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三百万,如此庞大的人口,带来的结果绝对是一个灾难。
这才是沈傲急于建立锦衣卫的原因,现在的处境看上去歌舞升平,可是一旦危机蔓延开,就是天大的事,甚至连整个王朝都有可能葬送。
后世的工业帝国都曾经历过类似的危机,只是沈傲想不到大宋的危机居然来得这么快,势头如此的猛烈,让他始料不及。
其实事后想了想,沈傲也就明白了,后世英国人的危机之所以周期长达数十年,是因为英国本身就是人口小国,一个百万人口的国家向数千万、上亿人口的腹地去倾销他的商品,危机自然来得缓慢。可是大宋就不同了,这里有天下最大的财富,有庞大的人口,一旦把他们引导到后世人类的这个方向,结果会是什么
结果就是南洋的消费量实在太少,已经不能再满足大宋的胃口。若是再不开拓更多更广褒的市场,后果将是致命的。
要嘛大宋彻底葬送在危机之中,要嘛就是用刀剑和坚船利炮去闯荡出一条生路。
沈傲心平气和地喝了一口茶,眼眸微微一张,毫不犹豫地道:“开拓”
“开拓”陈济呆了一下,以他的学问,对沈傲冒出来的一个词还是有一些难以理解。
沈傲淡淡地道:“敢问恩师,若是有一日,有船队去更远的地方,发现了新的岛屿甚至是大陆,怎么办”
陈济曾对南洋也颇有些研究,人呆在一个洞天里无所事事,最大的乐趣自然是读书,而泉州那边的书较为稀奇,其中有不少海洋的知识,其实天下之大,在南洋许多未知名的岛屿被人发现也是常有的事,所有就有人把它们记下来,不过这些岛屿大多数都是荒岛,偶尔也有些有人烟的,却都是土人,人口也不多。陈济当时便想,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此时听沈傲这么问,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若是小国寡民,倒也罢了,可要是人口众多,自然与他们做生意。”
沈傲摇摇头,苦笑道:“哪里有这么容易这些未知的岛屿大陆,见到了陌生的船只,懂些教化的或许会和你做生意,可是大多数,多半是要攻击了。船队中大多都有武器和水手,可是真要抵抗也未必有用,这些探子混杂其中,关键时刻可以表明身份,调度一下,尽量做到全身而退。”
陈济不禁道:“一个探子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沈傲正色道:“船队在海外,往往都是各扫门前雪,一旦有事,有的想逃,有的要打,调度不统一,怎么办若是有一个人站出来,拿出本王的令牌来,至少对大家有了威慑力,就算这时候有人想不顾别人死活,也得掂量掂量,其实大家只要肯一条心,也未必会怕当地的土著。”
陈济听了,不禁颌首点头,道:“今日反倒我这做老师的受教了。”
沈傲也跟着笑了笑,其实有一件事他还没有说,这些探子之所以要学习军事知识,更重要的是要了解地形和对方城塞、兵力、武器的配置,大致估算出对方的力量。
这些话沈傲暂时还不能说,陈济虽然是个老油条,可毕竟还是读书人,读书人这玩意做事总有那么一点点玄,虽说满口都是大道理,动辄就是天下苍生而何,真正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