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进去的时候,发现安宁已经消瘦了几分,心中又是怜惜又是不忍,搂着她好一阵宽慰,这时候又想起赵佶,又变得惆怅起来。
随即几日,沈傲每天去行宫见驾,赵佶的身体越来越坏,到了后来,有时连话都说得模糊不清,沈傲心中更是怏怏不乐;只有拿出钱来,四处收集名画,供赵佶消遣,自从上一次说了太子的事之后,此后二人都像是有了默契一样,都不再去触碰这些沉重的话题,只是论书论画,有时沈傲坐在榻前,听赵佶说些缅怀的话。
看着这枯瘦的老人生气越来越少,沈傲想哭,又哭不出;想笑,又觉得牵强。来了泉州,一心一意地伺候着赵佶,什么兴致都没有,连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有时杨戬和他说话,他也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了。
“朕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只知道坐在皇宫这洞天里称孤道寡,召见大臣,还真不知道这皇帝到底是什么滋味,朕的江山当真是丰亨豫大吗”有一日,赵佶躺在榻上,他的身体已是越来越差了,双目只能阖着,咳嗽了几声,继续道:“朕真的想看看,看看朕的天下是什么样子。”
沈傲心念一动,道:“陛下想看,为什么不亲眼去看看”
“迟了”赵佶满是遗憾地道:“朕现在这个样子”
沈傲是急性子,赵佶说话慢吞吞的实在令他受不了,他打断赵佶道:“陛下这个样子更该看一看,百姓们也想见见陛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陛下出宫巡游。”
赵佶被沈傲的鼓励也拨弄得心思动了起来,道:“好,朕去。”
沈傲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几分,寻了个空子,飞快地出了寝殿,立即命吴文彩和泉州知府马应龙过来,劈头就道:“从今日起,泉州上下各衙门都放下手里的事。”
马应龙作偮道:“不知殿下有什么事要交代我们办”
沈傲兴致盎然道:“本王要办一场盛会,一场举世无双的盛会,陛下三日之后,要出宫巡游,这街道要好好修缮一下,沿街的树上也要挂上彩绸,各家的铺面都上彩绘,各家的工房都歇一歇,停工一日,让百姓们穿着新衣出来,这件事对本王的干系极大,一定要办好了。”
沈傲显得有些激动,能给弥留之际的赵佶办一点事,让他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沉吟了一下又道:“新城不是有一处广场吗那里占地不小,就在广场的中央立一个雕像,至少要有二十丈高,越大越好,雕像雕刻的自然是陛下,这件事能不能办成”
吴文彩苦笑道:“殿下,只怕是强人所难了,这么大的雕像,便是一百个工匠赶工一年半载也未必能作成。”
沈傲皱起眉,显得很是失望,赵佶的一生,除了书画之外,最大的爱好便是排场,说得难听些就是好大喜功,沈傲无非是想营造出一个盛世,安慰安慰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正如同他隐瞒太子弑父的事一样,都只是希望赵佶在驾鹤之时,能满意安详。
这大大的雕像,是沈傲预想中最重要的一环,如今办不成,自然让沈傲有些失望。
“不过”马应龙见沈傲一副阴郁的样子,倒是想起了一个主意,道:“下官听说,泉州的商行一起募捐了一笔银钱要塑一副妈祖的雕像,打算置于灯塔边上再设一座妈祖庙,用以保佑出海的水手平安。现在这座石像已经造了大致有一年之久,眼看就要竣工了,咳咳若是暂时拿这妈祖的石像,让工匠们趁着这三日的工期好好的修缮一下面部,或许可以试试。”
“这样也能行”沈傲虽然疯疯癫癫,可是妈祖变赵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一双眼睛上下打量马应龙,心里想:你丫莫非也是穿越来的吧
马应龙被沈傲瞧得很不好意思,道:“要做到十全十美,自然是不能指望,可是若多招募些石匠加紧赶工,该增的地方增一点,该少的地方少一点,总能有几分相似。”
沈傲双手相击,道:“这是个好办法,就这么办。”说罢又道:“除了石像,人也不能少,可是要差役都把人驱出来也不好,不如这样,索性肯出来的,每人领一串钱去,先把人的姓名登下来,到时候再让他们来衙门取。”
吴文彩苦笑道:“殿下,又是披红挂彩,又是石像,未免也太劳民伤财了一些。”
沈傲黯然道:“无非是尽尽人事而已,劳民有一点,伤财谈不上,这些钱都算在本王的账上,不必从府库里拿出来。吴大人,你来算一算,大致要糜费多少银钱”
吴文彩的海政衙门虽然什么事都管,可是厘清关税却是大头,这几年历练,也算是一员老吏了,只略略一想,便道:“只怕在两千万贯上下。”
沈傲却是摇头道:“太少,这么点钱能办出什么动静本王要办就办出一个惊天动地的盛会出来,咱们做官总要讲一点良心,陛下现在奄奄一息,这一辈子也只能出来看这么一趟了,怎么还能节省索性和你说了吧,本王要求不多,就是越铺张越好,谁要有本事赚本王的钱,尽管来挣。这么大的事,两千万贯肯定是不够的,本王先让人拿五千万贯出来,不够还有,这泉州最近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都不要吝啬,拿出来,本王有的是钱。”
这时候的沈傲,居然出奇的大方,大手一挥,五千万贯便撒了出来,这手笔可谓前无古人了。
吴文彩听沈傲说自己掏钱,也就不再说什么,便道:“那老夫这便召集泉州上下的官员商量,按着殿下的意思来办,马知府,石像的事交给你了。”
马应龙笑道:“殿下和吴大人放心,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三人聚头商量定了,沈傲又急促促地赶回赵佶那边去,赵佶方才小憩了一下,恢复了一些精力,问沈傲道:“方才去了哪里”
沈傲道:“肚子痛,吃了点醋回来。”
赵佶也不多问,沈傲一直陪着他到夜深才打马回去。
沈傲倒是清闲,可是他这一拍脑袋,确实将整个泉州闹了个鸡飞狗跳,陛下要出巡,辅政王殿下说了要大大地操办,怎么个操办法吴文彩召集官员们足足商量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定下了调子。可是单单靠官府还远远不够,于是先是大家承担了细务,然后各衙门的差役拿了名刺去各家商业协会拜访通知。
沈傲在商人们的心目中大致和妈祖差不多,他一声令下,商人们倒是很有积极性,其实他们想岔了,还当是沈傲和太子争宠,所以才玩出这么个花样来。哪里知道沈傲无非是花钱买个场面哄赵佶高兴而已。
事涉到了争宠,商贾们便更是激动了,这是太子和辅政王对决。辅政王输了,就要废黜海政;海政完了,大家都完蛋。于是大家捋起了袖子,根本不必衙门动员,已是个个争先。要彩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