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放心不少。
“朕失态了”
沉默了好久,直到皇城中钟楼的声音响起,万历皇帝才开口说话,这次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狂躁,但声音也是发闷,三人都是躬身,万历皇帝坐在那里低着头,语速放得很慢,开口说道:
“贵妃那边生子是喜事,不过要说朕现在就想立储,那也是假话,常洛和常洵一个三岁不到,一个连周岁都未满,能看出什么来,按照朕原来想的,等他们长大些再看看”
说到这里,又是沉默了会,万历皇帝是不是一开始就想立郑贵妃的儿子做太子,种种迹象实在是太明显了,不过话由人说,现在张诚三人也不会出来反驳。
“真是有趣,列祖列宗这么多代传下来,只要牵扯到立储,朝中总是有人跳出来折腾,这次朕还没有说话,他们倒先出来了,也罢,由他们闹去,朕不理会就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万历皇帝的脸上甚至还有了笑容,张诚跟着他久了,自然明白这不过是万历皇帝被逼到无奈处的故作洒脱。
只是眼下到了这个局面,不是说充耳不闻就能过去的了,张诚迟疑了下,躬身开口说道:
“万岁爷,如今这个局面如果没有结果的话,恐怕百官们会纠缠不休。”
“纠缠不休,纠缠不休,这些人眼中除了拥立的好处之外,还顾不顾得国事,随他们,随他们,朕不用外朝,用你们一样治理天下。”
万历皇帝又是低声咆哮了句,到这样的局面,张诚在那里顿了顿,却对一边的邹义和赵金亮用了个眼色,开口说道:
“时候这么晚了,小亮先去睡吧,邹义你去吩咐御膳房送些吃的过来。”
虽说在万历皇帝面前没有张诚发号施令的余地,不过这个时候大家也都知道,邹义和赵金亮都是离开了御书房。
等房门关上,张诚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躬身走近几步,沉声说道:
“万岁爷,言潮既起,想要不理会已经是不能,这次储君一定要定下来是谁,如果拖的久了,天下间沸沸扬扬,就会给人过问的借口,到时候就真的不妙了。”
万历皇帝抬起头盯着张诚,张诚在那里恳切的说道:
“慈圣太后娘娘的身体虽然最近一直不好,可太后娘娘始终心忧国事,如果这边闹的太厉害,太后娘娘担心万岁爷的话,恐怕就要过来问问了,到时候”
所谓“身体不好”“忧心国事”不过是托词,大家都明白究竟如何,上次万历皇帝已经将慈圣太后李氏给挡了出去,自己抓权,但慈圣太后也不过四十多岁的人,李家和许多依附李家的势力仍在,让慈圣太后完全和政治隔绝,李太后肯定是不甘心的。
万历皇帝的脸色阴的不能再阴,已经是黑了下来,张诚又是开口说道:
“万岁爷,王恭妃可是太后娘娘的宫女出身,王恭妃无依无靠,也只有太后娘娘那边可以指望,如果皇长子殿下为储君,王恭妃娘娘水涨船高,到那时候,太后娘娘说话的份量又是重了许多。”
“母后那边还想伸手”
万历皇帝反问了一句,又是沉默了会,拿起茶杯把已经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咬牙涩声说道:
“张伴伴,有些事朕也能想到,但怕想的不够详细,你说说,这局面到最后,到最坏那种程度会是怎样,言者无罪,你尽管说,朕不怪你”
张诚沉吟了下,开口说道:
“既然万岁爷这么讲,奴婢就说了,京营万岁爷调不动,禁军那边也只有邓普和胡奇的龙骧左卫可以动,虎威军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就是说到了最后,太后娘娘会出来过问此事,会拜宗庙告社稷,让万岁爷答应。”
万历皇帝点点头,犹豫了下,张诚又是说道:
“如果如果,太后娘娘将卫辉府的潞王到时候万岁爷这边恐怕”
“这边要讲个长幼之分,到了朱翊镠那边就不讲了吗”
万历皇帝冷笑了声,张诚话都说到了这般,也没什么保留,继续说道:
“此次长幼争论,立储之议,固然是要争那立储定策的大功,可恐怕也有和万岁爷这边较力的意思,自从张居正病死,万岁爷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朝臣和那些官儿都觉得万岁爷只应垂拱,不该争权,所以弄出这件事来让万岁爷服软,就算是这次不闹,下次也要找个理由闹起来,只是这次时机选得好。”
说到最后,就只剩下了苦笑,万历皇帝在那里又是沉默了良久,等开口的时候,脸上也只剩下了苦笑,坐在那里摇头说道:
“本以为大权独揽,全局在握,却没想到居然连身下这个位置都未必能保住,天子天子,居然这般无能无力,张伴伴,封了太子到时候寻个理由废了太子就是,可是朕这次实在是不甘心啊,这次言潮汹涌朕就要答应,那下次呢,这次的退让,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朕不甘心啊”
张诚在一旁躬身低头,只是说道:
“万岁爷也不要焦急,免得伤了龙体,事情不在这几日,万岁爷沉下心,奴婢几个也沉下心,没准就能想出主意来。”
这话不过是个安慰,这时候外面却有人通报说道:
“万岁爷,御膳房那边送点心过来了。”
万历皇帝长吐了一口气,挥手对张诚说道:
“下去吧,时候不早,你去好好歇着,明日再议,这些人无非就是嘴皮子笔杆子的功夫,还是能跟他们耗一段时间。”
郑贵妃自从生了皇子之后,就常住在乾清宫的寝殿之中,这个已经是皇后的地位了,实际上在皇宫之中,真正的皇后王氏,第一个有孩子的李德妃,又或者是生了皇长子的王恭妃,都不算什么,郑贵妃才是皇后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