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味无形无色,弥漫于殿中,更是无孔不入的浸润人心,丝丝渗透
昭元帝的双眼却仍是清明,鬼使神差的,他想起另一种体香来
那是一种冷香,好似月幽之昙,又隐约透出血之魅息。
相比起来,此刻的暗香,嗅起来竟觉得有些俗气刻意了。
丹离
他又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这个名字,随即他记起自己答应过左相:再不亲近临幸她。
一口气叹在唇边,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万岁”
王慕菱微微诧异,唇边的笑意也略见沉凝,她略微伏起身,在寥寥灯烛的暗淡光芒下,却正好让昭元帝看见她胸前悬挂一物。
那是一枚小小的红色锦绣香囊,绣工精致绝伦,银线暗纹一闪而灿,却在这一瞬,刺痛了昭元帝的眼
“最难消受美人恩有时候,美人胸前的红色锦囊,可是不好招惹的。”
无翳公子那神秘肆狂的笑声,那略带暗示的言语,在他耳边反复回响,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
他的双目目因极端冷怒而睁大,随即一把推开王慕菱,措不及防之下,她狼狈的跌倒在地,发出一声尖锐痛呼。
“万岁,你”
她瞪大了眼,双目含着不敢置信的泪珠。
“滚。”
昭元帝低沉一吼,随即转身离开寝宫,众人在廊下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惊得纷乱一片。
一刻之后,御马监中一声龙嘶,昭元帝策动心爱的坐骑,朝着承佑门狂奔而去。
“这快天亮了还要出宫”
薛汶正在缠着值夜的阮七闲聊,锲而不舍的拿调笑热情去换人家的冷脸,忽然见眼前一骑闪过,顿时认了出来,不由的失声喊了出来。
昭元帝一路疾奔,天都城的街道仿佛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随即便是原野的辽阔严霜,逐渐起伏的山峦等他回复了神志,这才发觉自己又来到了终南奇峰的山侧。
此时,夜已过大半,天地之尽隐约有一丝接缝,却仍是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薛汶帮忙破坏结界,没有启动法器,他只是孑然站着,低喝一声:“开门。”
眼前便是一花,随即出现在眼前的,是染了微雨的漫长鹅卵石山径。
一路行来,脚下湿滑,周围却是花叶扶疏,青苔晶莹。
眼前遥遥可见那神秘清贵的氤氲宝顶,下一瞬,门前大道两旁竟是锦灯千重,一齐灿亮,顿时让整座楼阁都明亮华灿,宛如天宫仙阙一般。
“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朱衣女子甄儿上前迎接,裣衽一礼,如此说道。
第五十六章 烂醉花间应有数
锦灯千重,顺着门前大道蜿蜒而入,将深深庭院都照得明灿辉华,昭元帝从繁密花叶中擦身而过,浑然不顾露珠悄悄染湿了衣襟。
绕过曲折回廊,甄儿引他来到正厅门前,只见大门齐展而开,厅中正是烛光明照,亮如白昼。
八扇描有繁丽锦纹的屏风后,隐约有人倚案而饮,听见禀报声,轻笑一声道:“才过几个时辰,陛下去而复返,又是为何”
“你说明朝有意抱琴来,虽然只是几个时辰,却已是第二日了。”
昭元帝被冰冷露珠一激,整个人逐渐平静下来,他大步走到屏风近前,犀利黑眸看向风屏风另一端的人影。
屏风所用之鲛纱似烟似雾,虽绣有繁丽暗纹,却仍是剔透冰辉,走到近前,连无翳公子头上华贵高冠的样式也看得真切,幽蓝珠穗略微露出,在烛光下发出迷离璀璨之光,一见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异宝。一身长袍随兴垂落在靠垫上,半截坠有羊脂白玉的扇柄也落在垫上。
如此剔透之纱,把剪影映得纤毫不差,却好似在真实面容上蒙了一层迷雾,也不知是纱料特异,还是术法所障。
昭元帝走到屏风前,这才打开轻软坐垫,与无翳公子一般随意倚坐,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道屏风,仅有五步之近。
“你的琴呢”
无翳公子自斟自饮,嗓音中还带着刚醒不久的睡意迷茫,也或者,他起床不久又多喝了两杯,颇有醉意了。
昭元帝默然无语,取下所负长条之物,打开缠绕的布料,顿时便见一具黑琴出现在眼前。
这把黑琴略显润光,仔细一看却是手把手抚摩了很久所致,木料并不名贵,制艺简直只能用朴拙来形容,实在看得不起眼。
“陛下所用之琴,也是如此特别啊。”
无翳公子笑声低沉,好似迷茫的睡意仍在萦绕。
“这是我少年时代亲手所制。”
昭元帝说话简直是惜字如金,但惟有他自己心理清楚,原本自己怒意上涌,将之人推开后,立刻便要疾奔出城,却偏偏在途经后侧偏殿的时候,想起了无翳公子的笑语叮嘱
明朝有意抱琴来
那偏殿存放着自己一些古旧之物,尘封多年,却不能丢弃的物件他在故物堆中毫不费力的找着了这一具琴,随即便鬼使神差的取走了它。
他的手指按上琴弦,才一两个音,变觉得黯哑涩手,这才恍然,自己已经多年没碰过它了。
黯涩的琴音,从他十指弹动间发出,神思飘渺间,好似回到十三岁时,自己把它递给羽织时,她惊奇欢喜的神色
“羽织,这是我亲手伐来桐木,照着书中之图做制。”
“才见过一次就能完整做出来,阿聿你真厉害”
那时,她欢喜的抱住琴雀跃不已,随即缠着自己弹给她听,那夜的月光疏淡皎白,照在秦淮河的烟柳薄雾,一对少年男女就那般坐在河边石阶上,痴痴的弹了一夜的琴,说了一夜的话。
下一瞬,只听铮然一声,他感觉到手指一痛,这才从过往的回忆中醒来
琴弦久未调弄,终于断裂两截,将他的手指也刺得流血了。
昭元帝目光一凝,这才发觉自己走神了。
他心惊之下,终究露出沉凝苦笑来昨夜居然会遇见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