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色之间颇为不满,丹嘉眼中水光浮动,听着太后的言语,却觉得一字一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她紧紧的咬了唇,却并不在太后面前轻吐一字。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太后正在责怪自己的儿子,却听殿外有人禀道:皇帝来了。
昭元帝径直进了正殿,眼前见到的,便是一幅姹紫嫣红的美人图,几位嫔妃围坐在太后身侧,似乎正在谈说着什么。
他看也不看离太后最近的嘉、淑二妃,只是微微躬身,向太后请安道:“母后一路舟车劳顿,可是累着了”
瞥一眼那些眼角眉梢都是妩媚春意的嫔妃,昭元帝不动声色的加了一句,“若是累了,就先早点歇息吧。”
所谓听话要听音,众女虽然芳心为之一夺,却也听出他话外之意,黯然之后,便齐齐起身告退了。
殿内瞬息之间便寂静下来,广阔的殿堂里,自藻井处流泻下淡金色的夕阳余辉,心思各异的母子二人面对面静坐着,一时却是谁也没有开口。
昭元帝不愿受制于这种僵硬凝窒的气氛,轻咳一声终于开口了,“母后这次从五台山回来,却是太过匆忙了路上春雪初融,若是滑了碰了的,那可怎么好”
太后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巴不得我这老太婆一辈子就住在五台山不会来。”
这话半真半假,虽是笑谑,却也语含锋芒,让昭元帝目光一闪,正要回答,太后却是抿唇一笑,端起了桌上的瓷盅,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我这大半年没回来,宫里怎么闹得这般天翻地覆了”
昭元帝微微皱眉,眉间一闪即逝的,是一抹微妙的不耐与讽意,“昨夜正有怪道术者行法祸乱,满地狼籍未及收拾,倒是让母后的銮驾受惊了。”
“阿弥陀佛又是这些飞来飞去的术者”
太后好似有些心惊肉跳,淡淡说道:“这也就罢了怎么我回程途中,好似听到你要对魏国用兵全军多年征战,已是疲惫伤累,你这么好战嗜斗,实在是有些不妥啊”
昭元帝微微一笑,温和笑意却未投入眼底,“母后多虑了,魏国外强中干,国君数十年来又穷奢极欲这样的国力,居然还敢向朕挑衅,朕哪能不如他们所愿呢”
“多早杀孽有伤天和”
太后又开始念叨她方才学会的佛门道理了,昭元帝听得头疼,却觉得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太后这般居高临下、肆无忌惮的指点之势,却也让他心头又是一怒
他目光一闪,若无其事的笑道:“母后常居在佛门净地,超脱凡俗不闻浊世之事,只怕有什么小人作祟,借着禀报政务在您耳边挑拨是非”
太后微微一愣,随即,面上却浮现出苦笑,“你又嫌我老太婆啰嗦了”
她又是轻叹一声,却也不愿多说,只是话锋一转,居然又离题万里开外
“前廷之事,照理说我也不该多管只是,我听说你这一阵子,对一位唐国庶出的公主颇为着迷”
昭元帝目光一暗,却并未当场爆发,只是歇了一瞬,才慢悠悠答道:“朕对谁稍加注目,只言片语便会传出宫外,随后闹得满城风雨。”
这话实在太过犀利无礼,太后的面色也为之一白,一旁的女官护主心切,连忙上前劝道:“太后这一阵心绪不好,皇上说话还是仔细些吧”
“咳咳咳咳”
太后呛咳得面上发白,却仍竭力露出温柔甜美的笑容来,“作母后的,总是不放心你身边的人,怕你冻着饿着了,更怕你遇到狐媚妖惑的,被蛊惑着弄坏了身子。”
昭元帝面对她的温情攻势,此时也只能把面色缓和下来,“她只是个小小的才人,朕并未给她太多殊荣。”
母子二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阵话,昭元帝便辞了出来,正要返回自己寝殿暖阁之中,却冷不防被一人迎头撞来,险些两人摔成一团。
“不好了、皇上不好了”
薛汶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喘息,隔着丈余的距离听来,却是模糊而不详
第一百二十六章醉倚青鸾上碧霄
“出什么事了”
昭元帝站定身形,冷眸一扫,顿时让薛汶心头一震,再不敢聒噪造次,他喘息过后,急促说道:“我听一位朋友千里传信天门将要重拉开三宗公议,地点就在我们天都城里”
昭元帝面若寒冰,双眸微微收缩之下越见深幽,“哦他们一向喜欢深山大泽,这次怎么选定了天都难道是青睐此地人多繁华吗”
他虽是说笑口气,薛汶却听出了他话中森然之意,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苦笑道:“天门那群人素来古怪妖邪,谁也摸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不过,我们几个老朋友倒是听到风声据说天门三位宗主之中,目前有两位正在天都逗留。”
“哦”
昭元帝眉头一皱,目光更冷三分,“无翳公子身为国师,久居天都也就罢了,另一位宗主居然也敢轻身涉险,居住在京城帝阙之中难道不怕朕一纸诏令,全城索拿吗”
“万岁,其实臣也很想建议您这么做。”
薛汶很不正经的冲着皇帝挤了挤眼,惫懒笑道:“但是天门这三位宗主皆是神秘莫测,甚少有人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也许,另一位宗主如今正乔装打扮,在市集之中卖着豆腐,也或者,他她就是我们身边亲近之人”
“你可以继续危言耸听,若是被左相听见,你这几年的薪俸都要被扣光了。”
昭元帝凉凉说道,薛汶一听这话,俊脸顿时成了苦瓜样。
“天门”
昭元帝低声沉吟了一会,随即断然道:“国师既然没有向朕提起,表示此事他尚能掌握,你就不必担心了。”
不必担心才怪
薛汶见他眉头紧皱,丝毫不见舒展,知道他忌惮这些术者在京城召开公议盛会,微微一笑不愿说破,只是附和着笑道:“国师身负不世奇能,天门公议虽然是三宗比拼高下,却也未必会落到下风。”
“他这个人,生性高傲又言辞犀利岂止不落下风,只怕是一心要独占鳌头。”
昭元帝摇了摇头,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