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昨天在利和货栈见到那帮子身手绝高的恶人,片刻间便捉获十多个管事、伙家,杀起人来,一声令下仅用了数息时间就将全部人杀得干干净净的情景,朱三甲还是怕得身上发抖。直到此刻,虽然没能肯定发现自己见到他们杀人灭口之事是否露了馅。可玲珑鼠还是觉得必须尽快离开常州这个是非之地,逃得越远越好。不过,心里非常着急也没用,这个姐夫一听到消息后非但拉住他不让走,还一定要一起前去向他的什么东主将情况说明。若不是看在这世上仅剩下的一个姐姐。他又舍不得两个可爱的外甥份上,朱三甲早甩掉这个姐夫自己走人了。
蒋梦琪扯着朱三甲不放手,两人急急过了乌衣桥,转向西行的路走出不到三四十步,便被一伙粗壮汉子拦住,为首的泼皮说:本地大哥“青疤九”在这一带办事。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扰。
“不不要声张。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蒋梦琪正欲与其相争说理,却被连声音也颤抖的朱三甲一把拉住。反过来扯了他回身就走。
转到新坊桥边时,兀自愤愤不平的蒋梦琪才开口询问:“三甲,刚才怎么了,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玲珑鼠,今日为何要怕这几个闲人”
“姐夫啊,亏你是见多识广做生意的人,还是常州城内有名的大米铺管事呢,这也不曾看出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呐,还想去与人理论,太也不知死活了。”朱三甲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但还是心有余悸地微微叹息道:“适才,你难道不曾发现那个看似是游手的汉子并非青疤九的人,而且那人身边三个稍矮些许,身板像是四方块般的从人有什么不妥么”
“只看出他们不是常州本地人,是不是青疤九手下的泼皮倒是大不清楚。只不过,他们几个孔武有力会有什么不妥他们还敢在城内行凶不成,我想,最多也就是”
“不敢在城内行凶无知。惹上了这些人,打得你半死,断手折脚还是不欲生事的良善之辈了,就是杀了人,也不过让他们麻烦点,多费些手脚毁尸灭迹罢了。”蒋梦琪话未说完,就被朱三甲恶狠狠地打断,说出来的话倒像是教训小孩儿一般:“我来问你,这几个出面拦阻我们的人走近时,不是嗅到一阵又臭又浓重的腥膻味么。”
见姐夫点头认可自己说地没错,朱三甲道:“告诉你吧,那泼皮地三个从人中,最起码有一个不是我们汉人,起码不是我大宋朝的汉人。那厮必定是与小子昨日在利和货栈里所见地人一般,系日常以牛羊肉、乳为食的鞑子。由此可以断言,此人不是来自金国。就是正与金狗打得死去活来的蒙古。计较起来,这几个定然与利和货栈内地恶人是一伙的,故此可以肯定,他们到此应该是”
蒋梦琪见朱三甲的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低下头好像陷入沉思的样子,不由得奇道:“三甲,你怎么了”
“姐夫,你所说与贵东主相与的大东家姓甚名谁,可是位会打制宝刀、会制劲弓强弩的大匠师”
“与我家东主相与的大东家名唤林强云,字飞川。故而又有个飞川大侠的名号咦,你这小子如何会知晓那位林大东家的恁般事故”
朱三甲断然道:“那就不会错了。这些恶人一定是为了针对这位飞川大侠来的。”
将梦琪脸上变色,想了好一会才郑重问妻弟道:“三甲,认得住在永福寺左近地芶屠儿么”
朱三甲:“不就是那个人长得瘦瘦小小,做了暴屠帮手的杀猪仔芶屠儿么。当然认得了,他家我去过好几回,只不过此人和小子一样。穷得没几粒隔夜粮,每次都是空手而回。咳,运气最好地一次,也只从他的枕下翻出六文钱。”
蒋梦琪长出一口气,取出两张楮币,十分郑重地说:“姐夫累死了,没法再走快。三甲,你可有法子在半个时辰内到芶屠家去,不管见到他屋内出来的是什么人,就告诉第一个看到的人一句话:局主有险。立刻救应。说完后你便要立即回家收拾,天亮后马上出城去避祸。能做得到么诺,这些纸钞给你,出门在外要省着些花销,日后姐夫”
朱三甲将蒋梦琪递来的钱推回去。不悦地作色说:“姐夫,为你办这点小事要什么钱,两刻时辰内定将这话带到。”叹了口气,感慨道:“姐夫,小子这回见了不该看到的物事,又在那些人面前露了相。稍时天一亮不。传完了话后,我便出城往南方去躲风头避祸。另外。小弟还有几贯钱老底,时才姐姐又给了我一贯纸钞,再说了,凭小弟能上屋会钻墙的身手,还怕到了外头会饿肚不成。姐夫啊,我就是舍不得两个外甥呢唉,说那么多干什么,走也。”
朱三甲没有说大话,他去到芶屠儿家传达口信,只用了一刻多不到两刻时辰,然后再不肯耽误片刻,扭头一溜烟走了。
接到示警传信的盘国柱,在几十息的时间内,就召集了隐身于芶屠家左近的两哨亲卫,还有十多位武功好手朝尤家急赶。他们到鱼行门前时,正是林强云令人发出第一枚旗花信号求救之际。
常州城门是亥时三刻落闸上锁,一到亥时以后,若没有知府大人的手令或是本城守备大人的军牌,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厢军的兵勇们启封开门。朱三甲急匆匆地绕道武进县衙,从天禧桥赶到广化门时,在十余丈外的巷口探头只是望了一眼,就拍腿叫得一声“惨矣”浑身的气力像是一下子用得精光,一屁股坐到一条小巷口内。
原来,此时正赶上两扇尺许厚的城门关拢,十二个门丁戍卒抬着三根近尺见方地门闩送到槽斗上,还有一个都头模样的门卒手上拿着封条正涂抹浆糊,准备挂上锁后即贴到门闩上。这般情景,眼见得没法从城门出去了。
俗话说,人有人路,蛇有蛇道。像玲珑鼠这样的城狐社鼠,若是想要搏一搏逃出城去才能挣命时,别的城市不敢说有把握,但对于常州这个八陆、一水九个城门,又百多年来没出现过什么大状况,城墙也只不到三丈高的府城来说,攀出城去并非难事。
只是,此时朱三甲却没法从城墙上翻出城,因为他身上只有一条丈五长带抓钩用于上房地绳索,这还是习惯了偷儿的活计,收拾行装时顺手放到囊袋内的。
朱三甲喘息定了,心知没有绳索器具,即便是以自己惯于爬高伏低掏墙打洞,也无此从城墙上溜走的能耐。细细地梳理了一下心中所知的出城道路,北城的出城道路他倒是熟悉得很,但心中地恐惧让他没这个胆子从那个方向逃命。按朱三甲地打算,他要往南或者往东逃,离开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