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叹息的时候,他正在与杨老生策划下一场战役,而梵惠瑶已经走进了李援军帐,一夕长谈,李援身边多了一个叫做纪霞的女子。
5今越期頤按白首
相见争如不见。
他们本就是会短离长,碰得巧了两三个月能有一次聚首,碰得不巧一年半载才能相遇。两人都是豁达的性子,并不觉得这样相处有什么不对,也就听之任之。梵惠瑶投身大雍后,为李援四方奔走,争取各地豪强大族的支持,事务繁忙。两人不但再没有见面的机会,就连书信来往也渐渐疏远。
再相见时,两人都惊异于对方身上脱胎换骨一般的气质。京无极变得更加沉稳凌厉,俨然有了一代宗主的风范,梵惠瑶却是日甚一日的高贵脱俗。尽管两人都是刻意收敛,一身布衣坐在乡村小酒馆的草棚里,旁人还是一眼接一眼地偷偷瞟了过来。
这乡间野酿竟别有一番风味。京无极微笑地倒了一碗浊酒推过去,多日不见,梵小姐风采犹胜往昔啊。自己又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宗主说笑了。梵惠瑶举起酒碗,轻轻啜了一口,乡村虽好,可惜四方兵戈扰攘,流寇众多,也许你我今天离开村子,明天此地就毁于兵火了也说不定。正是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京无极悠然接口,东晋失道,诸侯并起,要在乱世中力挽狂澜,并非一人之力。以你我的武功才华,也只能择一明主,助他统一天下,方可止息干戈,救民水火。杨老生虎踞中原,猛将如云,麾下十数万精兵,为天下甲兵之冠。梵小姐以为如何定定地凝视着她双目,一时间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梵惠瑶微垂双目,淡淡一笑。
论兵威自然是杨老生最盛,然而其人,霸王也,徒负勇名,难成大器。大雍李援胸怀百姓,政通令肃,若此人得天下,当能与民休息。这么说,梵小姐是下定决心要支持李援了。京无极轻轻叹息。
宗主难道会放弃杨老生么梵惠瑶轻笑。
以他们今日的身份,有些事情已经用不着多说。更何况,在这乱世之中,她的凤仪门和大雍之间,他的魔门和杨老生之间,牵扯都是千丝万缕,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今日相见,也不过徒尽人事罢了。
京无极凝视着那双明净的眸子,涌到口边的话终究咽了下去。虽然明知一旦对敌,数年情分必然斩断,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开口要她退出她那样骄傲的性子不过徒自取辱罢了。
要么就等到在沙场上堂堂正正将她击败再揭示自己的心意,要么就什么都不用说
李援非常人也,用不了两年,就要和杨老生正面对敌。到时候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宗主又何必放在心上梵惠瑶笑吟吟地倾身,为京无极又满上一碗,自己率先饮尽。
说得好,沙场相见,生死无恨。倒是我不够豁达了。一口将酒液饮干,京无极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酒气直冲胸腹,豪气顿生,随手将碗一掷,一声长啸,头也不回地出门径去。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所以他并不知道,身后凝视他背影的梵惠瑶,在这乡村小店里怔怔地坐了多久。
虽说各为其主,生死无恨,可是京无极啊,两次相救、多年往还,我真的能对你出手么
6兜墨洗清秋
凤仪门主梵惠瑶台鉴:久疏通问,时在念中。今闻华山舍身崖风景绝胜,八月既望,愿与门主置酒高会,共论天下大势。
魔门京无极谨启。雪白的笺纸,挺拔的字迹,一如往日由飞鸽捎来的三两行小语。分毫未变。
来人面前,已是万众尊崇、光芒万丈的凤仪门主微微一笑,淡然道:烦请回复贵门主,就说梵惠瑶定当准时赴约。送走使者,梵惠瑶转身入内,才关上门,就觉得心潮翻滚,两膝几乎不能支撑身体的重量。
他要来了么
他要与她动手
这当是不死不休的一战啊否则,为什么选了舍身崖那么一个凶险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京无极的武功一直在她之上,单论武功她就是凶多吉少,更何况,她不知道自己能否下得了手。然而,梵惠瑶挺直了身子,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胜她为之呕心沥血的大雍还没有统一中原,无论如何,她绝对不可以输
听了使者的回报,京无极也只有默然长叹。别后数年他们没有相见,甚至连书信也没有通上一封。杨老生和大雍的冲突终于白热化了,通过各自的情报网,京无极不时关注着那个女子的一举一动,凭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应该也有源源不断的消息送到她案头了吧不知道她看到他的消息,眼神有没有多停留哪怕一个刹那
这算不算另一种天涯若比邻呢京无极有时候曾经苦笑着想。身为魔门宗主,他带领大批弟子冲锋陷阵,用鲜血换取功名和荣耀;而梵惠瑶在收服诸多豪强之后,却凭着她绝世武功和无双智谋刺杀对方的领军大将。在各自的战场上,他们都在书写自己的传奇和历史。
只可惜,无论是个人的勇武还是阴谋刺杀,都不能改变历史的走向,乱世的车轮悠悠地、然而不可阻挡地向前滚动。梵惠瑶当初的眼光果然准确,此消彼长之下,政制清明的大雍实力果然已在杨老生之上,更何况有武林白道的鼎力相助。
梵惠瑶真是个惊人的女子啊,长于草野,却在乱世中绽放出夺目的光芒,那绝世的武功和智谋宛若天授。京无极微微叹息,看来,自己和她终究是无缘了呢。数年征战,魔门和凤仪门已经成了生死对头,双方弟子循环报复,抹不去的鲜血,已经在两人之间划上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京无极终于颁布了对大雍重臣名将全面刺杀的命令。虽然杨老生在民心上确实不如大雍,可武林中,他们还是有一搏之力
刺杀换来的还是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