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成没再多说什么,抱着小猫蛋儿使劲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决定辞官。唐张氏便派丫头将李英纨及兰草叫了过来。一并打了下人往东谷去唤回郑凌意。一家人凑在一起商量返程地事情。
说到这个话题唐成实在是内疚地很。家人们千里迢迢从山南东道过来没消停几个月就又要辛辛苦苦地赶回程。一年里有半年时间都在路上赶。这份辛苦自不必说。更别提女儿小猫蛋儿仅仅才一岁多算算时令。即便就这几天里紧赶着动身上路。在路上地大多数时间也避不过冬天去。
唐成有心过了这个冬天等明年开春儿之后再往回赶。却又实在不放心龙门地局势。看今天吏部公文里备注上地说明。朝廷在下月初一就将重申太宗皇帝“海内如一”地旧诏。这道诏书就将是引爆饶乐局势地导火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人呆在这里委实太不安全。
家庭会议之时。唐成一方面为家人风雨兼程地辛苦内疚、心疼;另一方面想着就要走时。心底最深处那股子苦苦涩涩地感觉总会不期然地翻涌上来。且越来越强烈。
就在一家人计议地差不多了地时候。丫头忽来报说胺德支在外请见。唐成自然知道他来地目地。一声深长地叹息后走了出去。
“大人要走”。胺德支甚至都等不急到书房。一见到唐成出来便在内衙门口追问了出来。
见唐成点了点头,胺德支眼里最后的一点期望也没了,整个人就如同破了口子地气球般委顿下来,“我这四万多族人刚刚迁居过来还有城外那大市场大人怎么就要走,大人怎么能走”。
胺德支的表情和言语直让唐成心中的内疚愈甚,不管是大市场地投入还是数万九姓胡的迁居,虽然这是交易地一部分,但这些人毕竟是处于对他的信任才毅然走出这一步地,此前饶乐局势已坏而九姓胡并未停止迁居的步伐就更是如此,此刻眼见着龙门有池鱼之危时自己却拔脚先走,这。
“不是我想走,吏部来了公文”,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了,心绪沉重的唐成上前一步拍了拍胺德支的肩膀,“到这个时候我也不瞒你了,吏部指定接手县衙事务的张县尉乃是我的结拜兄弟,他抚政治政之策与某一脉相承,不拘是大市场还是那些个迁居过来的九姓胡,只要是某当日答应之事县衙定无更易,于这一节上诸位尽可放心”。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胺德支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轻松多少,低声叹道:“现在的龙门实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张县尉虽则聪颖,但毕竟年轻,来的时间又短,当此之时大人再一走”,言至此处,胺德帧了摇头不再多说,随即急于向族人通报消息的他坚拒了唐成书房看茶的邀请转身去了。
唐成目送着胺德支急匆匆的身影去远,又看着一脸沉重之色的郑凌意快步而来,身子动也没动。
“夫君,外面传言你升官要走的事情可是真的”。
“要走是真的”,唐成落寞的一
底那苦涩的感觉越翻涌的厉害,“不过却不是升挂印辞官”。
听唐成简短说完事情的原委后,郑凌意那声幽长的叹息让人心酸不已,一时间夫妻两人谁也不想说话,谁也不想回内衙,便这么无言的并肩站着,默默的看着前方那片他们为之劳碌了许久的县衙。
良久之后,看着前方的郑凌意幽幽的开了口,“走之前夫君抽空再到东谷看看吧,梯子田已经修好了,从山脚到山顶一块块儿整齐的平田跟用刀切出来的一样,每面坡都是这样,一面连着一面,一眼都望不到头儿夫君你知道庄户们私下里都管这田叫什么”。
“成田”,不等唐成回答,郑凌意已自用梦呓般的幽幽语调先说了出来,“用的是夫君你地名字这些成田和那一架架水车,还有山坡下已建的七七八八的房舍放在一起,赶上薄暮晚霞地时候,就是再好的国手画师也画不出那等地美景来可惜这等人间桃花源咱们竟看不到它正式建成”,说到这里时,郑凌意满是忧伤的语调中已有了哽咽之意,“夫君,你说饶乐的战火会烧到东谷吗,啊”。
“那梯田都是用石头砌的,就是真烧了也不怕”,即便是唐成拼命的往好处想往好处说以安慰郑凌意,同时也是安慰自己,但他脑海中却不可遏止地出现了东谷一片大火的场面,一架架簇新的水车在烈焰中焚为灰烬,一座座刚刚修好的房子在火焰中轰然倒塌,脑子里翻涌着这些画面时,唐成心中的苦涩翻涌若非强力压制,早已沸腾的撕破胸膛冲出来,“饶乐奚是游牧民族,他们要田地也没用”。
“这就好,这就好”,虽然时令已是夏日,郑凌意却不堪寒冷似地往唐成肩膀上紧紧靠过去。
内衙门口毕竟不是久呆之地,然而就在唐成拥住意气消沉的郑凌意正往里边走时,身后一个差役急急忙忙的追过来,人还在大老远就已开口叫道:“县尊大人,衙门口有大量百姓聚集,赵县尉请大人速到衙门口”。
当唐成急步匆匆的赶到县衙门口时,衙门前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就这仍有许多百姓从四下里往这边赶,人群里嚣杂喧闹,说地却是同一个话题。
唐成一出现,守在衙门口台阶上的差役们悄然长出了一口气退往两边,阶下的人群也由前到后慢慢安静下来。
“唐大人,你不能走啊”,不知人群里谁先开地口,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迅即被燃爆了,一时间“不能走”地呼喊声响彻长街;同样不知道是谁率先拜倒在地,衙门前的人群就像六月里被大风吹过地麦田一浪赶着一浪的齐刷刷倒了下去。
数百千人齐俯,只为一个理由,他们要留住唐成,要为自己,为龙门留住这个几十年不遇的好官,尤其是在当前饶乐局势传言纷纷人心难定的时候,他们更是要留住全县人的主心骨。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群全都跪在地上用无比殷切的眼神看着你,嘴里不断呼喊着不能走,无论后世还是穿越之后,唐成从不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即便他在后世的电视剧中偶一见到这样的镜头时必然要嗤之以鼻的骂一句脑残狗血,但此时自己真正遭遇时,还是被彻底的震撼和感动了。
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强烈心理满足,由此催生出的是感情与责任,此前想到要走时本就苦涩烦乱的心绪在经过了如此的催化剂之后,唐成自上任以来在人前一直敛藏着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沙哑着的喉咙还没蹦出一个字儿,红的双眼里已有两滴涩泪窜出。
饶是唐成闭眼的快,也没能收住这两滴溢出的泪水,阶下本就惶惶的百姓们那堪这样的场面,看着素来沉稳的县尊大人真情流露,眼落涩泪,先是那些孩子和妇人忍不住的哭了出来,继而许多汉子也忍不住低下头掩藏住红的眼圈儿,从唐成出来到现在未一言,衙门前已是哭声一片,整个场面哀痛无比。
正在台阶上的唐成紧闭双眼极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时,靠前的人群里几个白苍苍的老被其他的百姓促推着站起身走上前来。
几个老人中年级最大的一个颤颤巍巍的到了阶下后,推开身边人的搀扶哆哆嗦嗦的拜下身去,“自大人上任以来,实以父母之心善待龙门子民,近年余以来县政清明,百姓安居、生业繁盛,若以县尊大人于我龙门百姓之恩惠,今日便是送上十面、百面德政碑亦不足以表达我等感激之情。然则此时不见一面德政碑,实因子民们万万舍不得大人”。
费尽力气说完这几句话后,那老人颤巍巍站起身上了台阶后再次拜倒在唐成面前,枯瘦的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靴子,“大人,留下吧”,言未毕,这白苍苍的老人已是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