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看那是不是小七哥”
“咦,还真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我看着人先上船,你过去打个招呼。”
张越见张超和高泉指挥人上船,他便快步往那正在码头上左顾右盼的顾彬走去。临到对方身后,他开腔唤了一声,等人转过头时便问道:“小七哥,你到码头来做什么”
“我爹刚刚听到别人说你和大表哥要去南京,所以就匆匆差我赶了过来,想不到还正好赶上了”顾彬微微一笑,旋即郑而重之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囊,“这些年我们一家多亏了你爹照应,你又帮过我好几次,这回张家有危难,我们一家微薄之力也帮不上别的忙,所以我爹让我送来了这个。”
张越这时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推辞道:“都是自己人,你何必这么客气”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顾彬就打断道:“我知道你们家不缺钱,这里头是一件信物和我爹的一封信。我爹年轻的时候曾经帮助过一位贵人,听说人家如今在南京官运亨通很有些权势。爹爹说他一辈子未必会离开开封城,用不上这个,所以让我转交给你。虽说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未必能借助人家的面子,但总可以试一试。”
张越捏着那布囊,着实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良久方才缓过神来,诚挚地向顾彬表达了感谢。等到张超回转来,少不得又是一通寒暄道谢,其后就把顾彬送到了码头的入口。然而远望着那背影,他却心想祖母一直不曾照应过顾彬一家,自己的父亲不过是滴水之恩,人家却还惦记着报答,这世上果然不都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
此时,又有一辆马车匆匆驰来,就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他忖度这当口不会再有别人来相送,便拉着张超准备回过头上船,谁知背后却忽然响起了一个万分焦急的声音。
“等一等”
一转身,张越就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从那辆刚刚停下的马车上跳下,他不禁愣住了。尽管乍一看去他分辨不出那俏公子是双胞胎姊妹中的哪一个,但那总是金家的人无疑。他甚至能听到身旁张超咬牙切齿的声音,能看到那紧紧攥住的拳头。
第二卷 家门变 第019章 无尽的疑惑
“三弟,我不想见金家的人,这儿就交给你了”
趁着张越闻言愣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张超就转过身子气咻咻地大步离去。不比张越,他原本就在这对金家姊妹花身上留心颇多,就刚刚那打照面的一瞬间,他已经认出了来者是妹妹金夙。
想到自己原本是喜欢她,却因为母命不得不和金蘅定下婚约;想到即便在母亲准备悔婚的时候,他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做出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到头来却遭受了那样的羞辱;他那颗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的心就隐隐作痛。
面对张超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满心不情愿的张越只好独自面对这位开封知府的千金。这是他和她的第二次见面,而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这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尽管她是一身男子装扮,胸前看不出什么起伏,但那秀美的额头和耳垂上的耳洞却足以让任何一个有心人看穿她女子的身份在这个礼教大防极其严格的年代,她这趟出行着实是冒险。
“三表哥”
男装少女上来之后却是半点没有扭扭捏捏,爽利地叫了一声便直截了当地说:“我是受姐姐之托来的,原本想和大表哥说清楚,却不想他扭头就走,我也只有对三表哥说了。先前的退婚是娘的主意,姐姐为此差点绞了头发要去做姑子。畏祸退婚是咱们金家不对,但先头你们张家还不是在定亲之后百般拖延”
不等张越开口,她索性把话都撕掳开了:“如今大表哥既然不肯见我,就请三表哥转告大表哥,长辈决定的事情我们姐妹无从抗拒,但姐姐平日文静,骨子里却是个烈性的人,决不会再容父母将她许配他人。”
见金夙转身要走,张越不由自主地开口叫住了她,可等人家回过头来,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金家都已经退了婚事,日后不管张家是败落还是东山再起,都不可能再次接受金蘅进门作为媳妇,所以,无论金家姊妹的考虑如何都显得微不足道。
良久,他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请你回去告诉令姊,这些话我都会一字不漏转告大哥。事已至此,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令姊就是有心也是无力,还是好好保重自己吧。”
言罢他微微躬身行礼,继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只是一个人的愚蠢,好端端的一件事情就落到了如此地步。倘若真的如他想象那般张家涉险过关,那位开封金知府的仕途只怕也要到头了。到时候,单单是信义两个字,就可以压下公报私仇的质疑。
起帆开船之后,张越就将刚刚金夙那番话转告了张超。看到某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安慰,于是就把张超一个人撂在了船舱中,自己到了甲板上去透气。
此时江面还不宽阔,两岸的农田民居清晰可见,前后不远处也都有其他的船。阵阵冷风迎面袭来,从领子袖子拼命往里面钻,带来了一种彻骨的寒意。而船上的水手和船老大则是几乎个个短打扮,脚不沾地忙得不亦乐乎,有的人已经是满头大汗头冒热气。
张越一眼就瞅见了站在船尾的那个萧索身影尽管用萧索形容一个十二岁少年并不妥当,但眼下人家就偏偏给他这么一个感觉。
平日里在张家,虽说张赳这个长房长孙很受宠,但就是因为这受宠再加上高傲瞧不起人的性子,他非但在兄弟之中人缘不好,就是丫头媳妇婆子们也都是明里奉承着,暗里闲话多多。张越至今还记得那次张赳院试落榜躲在花园里头哭鼻子,几个丫头却在不远处嗤笑的情景。因此,站在张赳身后不远处驻足了一会,他就缓缓走上前去。
“小四。”
然而,这一声却没多大反应。心中诧异的张越只好又上前几步,结果就瞥见这个别扭四弟的侧脸上赫然是宛然泪痕,甚至还在那里使劲吸着鼻子,却不敢抬手去擦眼泪。心中好笑的他索性上前和他并肩站着,随即递了一条松花色汗巾过去。
“都快变成大花脸了,快擦擦。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