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铲除内贼,自然要用我自个的心腹人谁让你急着立功蠢到了家”
事到如今,管东周已经知道今夜之事势必难以善了,可是当此危机之际,他不得不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试一试,遂硬着头皮说:“李都帅,可是你别忘了,张公公和张大人都是你亲自下令扣在咱们都司衙门的这笔账他们固然会记在镇远侯头上,可你得了人家那么多好处,却反手把人家卖了,你就算拿了我去也讨不了好你已经上了侯爷的船,要下船只会沉下去淹死。更何况侯爷已经把一切都筹划好了,你如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不要听人蛊惑”
“不要听谁的蛊惑”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管东周顿时感到浑身如遭雷击,一时半会竟是没法回过神来。他再也没听到徐家大院里头的那些声音。只是一点一点僵硬地转过了脑袋,待瞧见李龙背后的几个亲兵让开通路,一人从后头徐徐策马上前的时候,他顿时感到喉咙发苦,随即便是怒极。
“张越”
他恶狠狠地迸出了这么两个字,再次转头四下里望了望,又冷笑着问道:“既然你都来了,那么想必张公公也已经被李龙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放了”
“张公公去了锦衣卫广东卫所,这会儿不在这里。”
一想到自个儿多年来熬资格打拼,如今年近六旬却不得一省都司正印,管东周就生出了一拼到底的决意,毕竟,身为武官总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可锦衣卫三个字一出,他却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镇远侯顾兴祖在他面前自然是口口声声说叛黎内乱迫在眉睫云云,可他虽是粗人却不是蠢人,在广东呆的时间比李龙还长,当然知道这事情悬得很。只是,因为顾兴祖许诺的实在太美好,又说好功成之后保举他升任都帅。张家固然势大,可顾兴祖说只是要让张越碰个大钉子,和张谦一块调任他方,到时候他们俩平白得军功,只要他能留在广东,顾兴祖能留在贵州,那么朝中如何关他们何事可这要是锦衣卫插手,便是得在御前打擂台的怪不得李龙能知道那些事情,分明锦衣卫是早就插手了
策马在李龙身边停了,见四五个亲兵已经将管东周围得严严实实,张越这才扭头看向了徐家。透过那高高的围墙,犹能看见明晃晃的火炬光芒,里头传来了不绝于耳的喝骂哭闹呼喊,偶尔也有人从门内跑出来,却被早就拦在外头的人用刀背赶了进去。
镇远侯顾兴祖远道而来到底不熟悉广东的情况,这徐家便犹如他的耳目。而在锦衣卫的监视下,徐家的一举一动尽入眼底,如今收网正是为了能够人赃俱获。他当初抓了徐正平,动了徐家,并不完全是网开一面,也是希望公审能把罪名坐实了,却没想到演变成一场巨大的闹剧。事到如今,只要内中的锦衣卫眼线能顺利拿到一应往来的书信和生意上的账目,那他就拿定了胜负的第一个关键。
“张大人,琼州府那边,你真的有把握”
李龙凑近了一些,见张越并没有回答,不禁有些急了:“你是布政使,自然是离不开广州,但张公公却可以去他可是宫里的人,纵使镇远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能把事情做绝了。其他的人,谁能有应付当朝侯爵的胆子”
“张公公今年已经年过六旬了,广州距离琼州府一千七百五十里,还需要渡海,你让他怎么赶过去这事情不用再想了,琼州府那边应当能安然过关。”
反问了李龙一句,张越就注意到了一个顺利走出大门的身影。只见那个人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来,躬身双手递上了一个厚厚的绸布包袱。
“张大人,卑职幸不辱命”
第十五卷 观南海 第041章 小人物的厮杀
琼州府辖三州十三县。各州县都修建了城池,除定安县之外,其余各县邻近大海,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滨海之地。明初各州县官全都用汉人不用土官,于是有不少黎族峒首不愿意出籍归附,乃至于反叛的一拨又一拨,于是海南驻军足有两三万人。到了永乐初用招抚的土舍制,这块地方渐渐方才安定了下来,如今各黎都黎图的范围何止比从前大了一倍。
澄迈县在琼州府西,相距不过百多里,乃是西汉时海南三大名邑玳瑁、紫贝、苣中之一。隋大业三年,因西有澄江,东有迈山之故,澄迈县因此得名,八百余年沿用至今。由于北接琼州海峡,这里和琼山县一样建有一座规制不小的港口,专供行商往来。本地特产的土布土产粮食等经由船只运往广州等地,换来铁器陶器盐巴这些日用品。
所以,虽不是府治所在,但澄迈仍是琼州大县,其中熟黎最多。整个琼州府被编入黎都黎图的熟黎凡二十八都七十五图一百五十五峒。而仅仅澄迈县就有六都六十图一百三十七峒,黎人几乎占了通县人口的一半,除却生黎最多的崖州,算是所有县里头黎人最多的。
正因为如此,澄迈县正中央的老街上,四处可见黑布缠头,身穿无领开胸短袖对襟衫,肤色棕黑的黎族男女。头一次来到这里的曹吉祥用手帕使劲擦了一把油光光的额头,扫了一眼旁边经过的一个穿着绣花直领对襟衫的漂亮黎族少女,但下一刻就收回了目光。
“都十月天了,这地方居然还是热”
他这次到琼州,张谦给他派了四个护卫,锦衣卫也派了两个精干的军士,总共加上他就只有七个人。大船到港口时,那个绰号响尾蛇的瘦高个锦衣卫先走了一步,等众人才一出码头,他就带了一个向导过来。有了这向导,一行人花费了半天的功夫,骑马在整个县城里头转了一大圈,末了却没有寻去县衙,而是按照张越之前的吩咐,到了城内一家客栈落脚。
此时并不是客商往来的旺季,客栈中一多半的房子都空着,因此谈话时倒不虞有人打扰。曹吉祥交了张越让自个带来的信,又听对方解说了一番县内的情形,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凝重:“你是说,那些个家伙约了六大黎都的峒首在城外慈善寺会合”
张布到这里已经有小半个月。因为张越明面上交付给他的任务是受英国公之命,给丘家捎带些东西,因此他便顺带通过丘家打探到了诸多消息,刚刚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见曹吉祥仿佛还有些不相信,他就解释道:“那十多个人一到就住在县衙,打的是都指挥使司的名义,我派人打探过,消息决计无误。”
听张布再次确认了消息可靠,曹吉祥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在宫中年限虽不长,年纪也不大,可跟的都是大人物,自然而然沾染了睚眦必报的习惯。先头在顾兴祖那儿受了折辱,他就憋了一肚子气,只是时候未到,也没办法报复。之前自告奋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