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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府天 5615 字 2019-04-14

又是唠叨晚上该给孩子多穿几件衣裳,又是提醒杜绾别只顾着应付那些诰命,要多多教导孩子,又是敲打琥珀秋痕一个管书信一个管银钱,得多加仔细总而言之,屋子里全都是她的声音,最后还是实在受不了的张倬找了个由头堵住了她的话头。

离开大上房,张越隐约听到里头母亲仿佛在埋怨父亲,不禁莞尔一笑。等出了院子,因见张赴虽跟着红鸾,眼睛却始终往自己这边瞟,似有话说,他就和杜绾说了一声,径直走上前去。果然,张赴瞧了瞧一边不知所措的母亲,猛然抬头看着他。

“三哥,你之前问的话我已经都想好了,将来学好了武艺,我想去边疆立功”

红鸾被张赴的话吓了一跳,正要呵斥儿子胡闹。张赴却昂着头说:“想当初二伯父也是因为读不好书,所以才学武,拼了好多年才有了今天,我也想学二伯父,自己拼一个前程回来将来等有了成就,姨娘一定会高兴的”

瞧见红鸾站在那儿双肩发颤,张越便在她举起右手之前,一把将张赴拉了过来。瞧见他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决,他便微微笑了笑:“很好,既然有了志向,那从今往后就照着这条志向去努力就是。须知二伯父能有今天,也是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有你这么个儿子,姨娘就是有福气的人,你但只努力去做”

张赴这些天日思夜想,说出口的时候只觉得心里一松,可随即就有些惴惴然。可听到张越这一番勉励,他顿时眼睛红了,连忙点了点头,这才伸手去拉了母亲红鸾的手。这时候,红鸾总算从震惊和惶恐中回过神,见张越朝自己轻轻颔首,她不禁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低声道了谢之后。便带着孩子转身离去。

转身走了一箭之地,张越这才发现崔妈妈正提着灯笼,站在拐角处夹道的围墙下头等着自己。虽则崔妈妈最初只是院子里管衣裳的,但因为稳重谨慎而又能干,这些年渐渐成了杜绾身边最得用的老家人,比那些大小丫头都有体面,此时见她上来自陈说只是受着杜绾的吩咐在这儿等候,不想听了那么些话,他也不以为意。

“又不是什么打紧的话,听了就听了。”

借着崔妈妈手上灯笼的微光,见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张越便随口问道:“妈妈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我一个没见识的妇人家,哪有什么好说,只是觉得少爷心善。”

“这不是什么心善,他是爹爹的骨肉,也是我的兄弟,若是有志向有毅力,那自然是好的。当初若不是老太太,二伯父未必能有一展手脚封伯出镇的机会,也未必有如今的我。他不愿意做纨绔是好的,否则若是成了像輗二叔和軏三叔那样的人,反而是家门祸害。”

如今顾氏已经故去,张越夜夜梦回,反而会越发体会到这位老祖母的好。虽说顾氏当年也有偏爱,但已经还算公平公正,不遗余力地给底下儿孙机会,这在一个大家族里头就已经是够了。二伯父张攸获封阳武伯之后,朝廷册封的太夫人仍是顾氏,一向孝敬恭顺,虽是礼法得敬着嫡母,焉知就没有当初顾氏在他出任军职时为他向张辅说和,别有助力的缘故

就在他缓步穿过夹道东边那道小门的时候,忽然看到前头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只隐隐约约能看清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那小丫头跑到他跟前,来不及喘口气就急急忙忙地说:“少爷,外头,外头有信使,人人是从交阯过来的”

一听这话,张越顿时悚然而惊,回头对崔妈妈说让她立刻去禀报张倬,他就三步并两步地往外冲去。他才到仪门,彭十三就敏捷地闪了出来,低声说道:“来的是二老爷的心腹人,瞧着神情慌乱,我问他什么都不肯说,大约是那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会儿已经是入夜,恐怕他是用总兵关防叫开的城门。我把人安排在了书斋那边的西边耳房,让人先送了茶水点心过去。”

“交阯这两年叛乱比从前少多了。朝廷不再征派金银锞和孔雀羽象牙等等,而且有黄福老尚书在那里竭力安抚,还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张越一边往前走,一边喃喃自语,等快到了地头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彭十三,“难道是二伯父”

“若是军情大事,自然没有通知咱们这儿的道理,所以,大约是二老爷本身”

彭十三再没有往下说,张越却是心中一紧。待到进了耳房,他就看到那个信使正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着,小几上的点心茶水动都不动。一见有人进来,那人立刻扭过了头,旋即疾步冲了上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递上了盖着总兵大印的关防,声音里头已经是带了哭腔。

“三少爷,我家老爷中了毒箭,大夫说恐怕挺不过多少时日了”

尽管刚刚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到这真真切切的几个字,张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好容易才镇定下来,他便让那信使先起来,详细地追问了一番,待得知是一次视察麾下军伍出巡时遇到刺客所致,他只觉心里再次猛地一跳,连忙问道:“这毒箭就无药可解”

“老爷在交阯这些年,镇压叛逆雷厉风行,和黄老尚书一软一硬搭配得极好,因此那些叛逆可谓是恨老爷入骨,所以用的是最厉害的毒,若非射中的不是要害而是右肩,老爷又见机得快,削去了一大块皮肉,服了解毒药,根本挺不了那么久。如今虽派了信使去京师,可究竟路途遥远,所以老爷就派了小的上广东来,希望三老爷能过去,也让他身前有个人”

那信使跟随张攸多年,见张越面有难色,哪里不知道那是担心张倬此去是否有危险,可他受命而来,这事情又是十万火急,只得把心一横,再次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小的知道三老爷此去有险,只求三少爷看在骨肉血亲的份上体恤体恤我家老爷。”

就在张越沉吟难决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二哥怎么会突然打发人来报信,究竟出了什么回事”

张越扭头一瞧,就只见父亲张倬已经是迈过了门槛。许是走得匆忙,张倬只是穿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家常旧衫子,赫然是满头大汗。见此情形,张越连忙走上前去扶着其坐下,又一五一十地将刚刚那些话转述了一遍。看到父亲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他便低声说道:“突然来了这么一桩消息,谁都是始料不及。爹还请先定定神,我再问问。”

因见那信使还是呆呆地跪在那里,张越也不及多想,转回去问道:“你既然是受命前来,我再问你几句话。第一,如今二伯父身受重伤,交阯总兵府的军务是谁掌总第二,总兵府可曾追查到那刺客的来历第三,除了二伯父之外,可还有针对其余人的刺杀,民间反应如何,总兵府和三司有什么措置”

“三少爷为何问这个”那信使已经是心急如焚,情不自禁地脱口问了一声,见张越脸色铁青,他顿时想起这位三少爷乃是方面大员,只得强耐焦心答道:“交阯总兵府的军务如今是副总兵荣昌伯掌总,也是由他主持追查刺客下落。我离开之前总兵府正在拷打刺客,听说那人死不开口,还没问出什么来。至于刺杀其余人这等刺杀一年常常有三五起,只是几乎都失败了,再说总兵府和都司已经加强了戒备。至于藩司和臬司,小的离开总兵府的时候曾经去过藩司,正巧听说黄老尚书病重,如今是陈洽陈大人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