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走,沐斌便轻松了许多,笑吟吟地对张越说:“贤弟也应该听说过咱们这儿四季如春的好天气。今日春光好,闷在房中吃饭未免无趣。这翠海最漂亮的地方就在于一个水字,你征战辛劳,这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到后头水榭中去散散心如何我知道你还得拜见世叔他们,这样,我再让人去请他们同来。既然是调养,到外头多走一走也好。”
“也好,那就叨扰世兄了。”
虽建有沐王府别业,但由于沐英之前立下的规矩,整个翠海仍是供当地土人和渔民种莲捕鱼捕虾等等,只在宴请宾客时警戒不许外人出入。此时,漫步在遍植柳树的小路上,头上是明媚灿烂的阳光,迎面是带着花香的清新春风,张越自是觉得惬意,待到看见一群下人簇拥着几个人过来,他连忙迎了上去。尽管父子俩分别也不过是数月,但此前交阯打仗。张攸重伤未愈,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直到瞧见一行人气色都还好,他方才连忙上前行礼。
张倬素来是瞧见儿子心里就欢喜,父子相见,他掩不住关切,询问了好一番话,这才想起张攸仍在自己身后,忙让开了身子。然而,张攸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多话。
昆明的天气本就是四季如春。无论哪个季节都会有绚烂的鲜花,此时的水榭周围也是如此,红的紫的蓝的黄的,五颜六色艳丽芬芳,再加上和煦温暖的风,自是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一顿饭用完,沐斌知情识趣,让人送了张家人一行回房,这才离开了。而张超陪着张越说了几句话,见父亲张攸倦意上来,就亲自推了父亲回房休息,留着地方给张倬张越父子。
“在这儿养息了这么久,爹爹瞧着倒是胖了一些,精神也比之前在交州府好多了。”
“这边上下都是照应得周到,再加上除了何太医之外,黔国公还额外请了好几位大夫与何太医一起商议,再加上你二伯父毒拔除得差不多了,不会像之前那样垂危,我这担子就轻得多了,自然不用像之前在交州府那样时刻提心吊胆。”
说到这里,张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张越,也笑道:“黔国公虽说这交阯确实是万事顺遂,可你和当初在广州时相比还是憔悴了不少。也好,等回到京师,也免得都察院那些御史挑刺说你去了一趟交南反倒胖了对了,别的先不说,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张越听父亲说着说着竟然打趣起了自己,不禁嘿嘿一笑,可都察院这三个字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尽管他也曾经挂过右佥都御史的头衔。然而,张倬接下来那种郑重其事的口气却让他立刻收回了胡思乱想的念头。他很清楚,若不是至关紧要,父亲绝不会甫一见面就提起。
果然,等到张倬一说完,他立时眉头紧皱,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水心在去年不但是又跑了,而且还平安找到了数千里之外的黔国公府最麻烦的是。京师的二伯母东方氏这次干脆用了最狠辣的一招,直接把丧事办完了,堵上了这一对母子再回张家的路。可是,那位已经是当家主母的阳武伯夫人怎么就不想一想,万一事情败露又是如何
而且,方水心竟然是死了,在张攸抵达昆明的时候,她已经是拔剑自刎香消玉殒,原因竟然是因为从下人口中得知张攸重伤垂危
“越儿”
“二伯父怎么说”
“你二伯父自从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等到人落葬之后,更是几乎没怎么开过口,平日大多数时候都是呆呆地坐着。你大哥又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平日虽推着他四处走动散心,可却没法让他松快一点。而且,你也知道,他这一回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可以后最好便是能够拄着拐杖走路,这辈子就已经废了”
尽管张攸说过不悔,但张越深深地知道,一个尚在壮年的武将突然被告知下半辈子连正常人都不如是什么样的滋味更何况又在这种时候得知了曾经爱妾的死。尽管张攸并不是什么至情至性的痴心汉,可一个女人为了自个举刀自刎,个中滋味大约只有本人才能体会。他以为方水心必然是恨张攸的,却没想到她竟然会爱得这么深切。
见张越面露嗟叹,张倬就开口说道:“不过是提一句,让你心里有个数。这事情虽说让黔国公遮掩过去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赶了这么些天也应当累了,歇个午觉吧。之前得了讯息之后沐斌就在打点行装,直到得知你要过来,他才缓了一缓,你也能休息两三天再走。我还得陪着你二伯父和大哥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就不和你一同回去了。”
不说还好,一说累字,张越就感到确实一阵阵发困。也难怪,他在交阯的时候一边要参赞军务,一边还要兼管从广东运粮的事宜,等到打仗打完又是忙着选拔人才等等,也就是这一路上难得休息了一阵子。于是,他也不老实不客气,将父亲送出了门去,回到里屋床前,竟是连鞋子都没脱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等到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轻声叫唤,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这才看到屋子里已经点起了明晃晃的蜡烛,面前是一个身穿墨绿比甲姿容俏丽的丫头,再一瞧自己,他就发现身上已经是盖了袷纱薄被,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了下来。
“什么时候了”
“回禀大人,现在是戌正时分。”
“戌正竟然这么晚了”
闻听此言,还有些睡意的张越连忙一骨碌爬起了身,正要趿拉鞋子下地,却不料那丫头已经是屈膝半跪了下来,亲手替他套上了两只鞋子。尽管从小也是人伺候大的,那些繁复的朝服等等更是得人服侍才能穿戴齐全,但张越素来不喜欢让陌生人伺候。微微一皱眉,见那丫头生出了几分惶然,他便没有多言语,任由对方给自己穿外衫系腰带。
他这边厢刚穿好了衣服,那边厢便有一个媳妇无声无息地挑开薄纱帘进来,后头又有两个搬着小桌子的年轻仆妇,一个提着食盒的小丫头。等到饭摆完,就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