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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武司兵器簿 红渊 5573 字 2019-04-15

名叫踏夜。

踏夜算是这个城区比较受宠的无主战器了,烨月种的血统,外貌也是俊美而又阳刚豪迈,一直在这附近靠打短工过活,因为性格磊落又热情,还是个直肠子的关系,在这一带很吃得开,所以无论男女人缘都很好。

亚加德挑中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什麽玩笑,哈哈笑著就挥手,想把这身高不到他胸口的小孩给哄回家。──但马上他就後悔了,因为亚加德闷声不吭就抬起膝盖猛地踢上了他的腹部,要不是他平衡性够好,恐怕会很丢脸地被一小孩给打翻在地。

踏夜收起了轻视对亚加德道歉,然後给了他一个月契约权。

结果,三个月过去了,两人却依旧没有解约,因为互相相处得十分愉快。

踏夜是个横冲直撞的无脑派,亚加德小小年纪却显得很冷静理智,经常会充当他的缓冲,在战场上给他更好的意见;

而大大咧咧热情又乱来的踏夜,也给沈默的亚加德带来了不少的温暖,每次看到那大个子闹出些愚蠢的笑话时,亚加德脸上,也偶尔会露出属於小孩子的笑容。

两人互相关怀扶持著渐渐成长,互相影响,无话不说,几乎如同有著年龄差的亲兄弟一般。一个实力和飞似的,窜到了幻灵武司,一个也快速地升级到了七痕。少年和巨剑的奇怪组合,一度在那个佣兵工会十分显眼。

那段日子,是亚加德身为“人类”时,最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了吧。

然而,好景不长。

自从身上所带的力量越大,那一枚当初被附身月使塞进亚加德体内的,代表赤月骑士的身份的“赤锥”,运转也就越来越活性化。

少年的亚加德,开始做梦了。

梦到一些他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的场景,梦到有什麽陌生的声音,在一遍一遍地重复解说著他完全不能理解的知识。

一开始是一两周一次,他还没有放在心上,但後来,做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到了每晚都做,再後来,就算是醒著的时候,也有无机质的声音,在脑海中喋喋不休,说些他根本完全不想听的东西。

他开始迅速地虚弱下来,食不知味,寝不能眠,也没有心思和踏夜一起出去执行任务,踏夜和父母担忧地问起原因的时候,他却什麽都不说。

因为,反复聆听那梦境,他已经有些明白了那些梦想要告诉他什麽了。

他,被选为了辅佐毁灭世界的巫女的赤月骑士。

不停地在脑海中闪过的片段,就是上一次大灾祸时的凄惨景象,而在他耳边反复叮咛的,就是身为骑士所必须知道的“知识”。

亚加德尝试和那声音进行沟通,但後来却渐渐发现,那些声音根本没有智慧没有思想,只是像执行使命一样,不停地强行把那些枯涩而又难懂的东西,塞进他的脑海。

他用尽了一切方法尝试中断这声音,却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那些声音,就如同入侵进入大脑的怪物一半,狞笑著在他的脑海中肆意妄为,妄图洗刷他的思想,控制他的神智,令人心生憎恶,却对其束手无策。

渐渐地,他开始变得暴躁而神经质,不允许他人靠近,也不想同任何人讲话。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驱逐这脑内的声音之上。

但无论他怎麽逃避、无视、甚至是自残和用药,那些声音,却无法中断。

他也想过把这些告诉父母或者踏夜,但一想到踏夜曾经对他说过的赤月巫女的神话传说,害怕死亡的他,还是胆怯了。

渐渐地,幼小的他,因为这种无助,思考开始变质了。

他开始嫉妒周围的一切正常人,开始眼红他们可以有著安静的生存环境,他开始憎恨从未谋面的赤月巫女,因为是她,让他饱受了这莫名其妙的折磨。

他甚至想过,就这麽等巫女来到他面前,他别说辅佐了,非得用最凄惨方法把她折磨致死才行。

但是,那些声音并不理会他的绝望,反倒开始变本加厉了。

本来只是声音,现在在睡眠之外,眼中的视觉也经常会被剥夺了。他被强迫著看一些极其阴暗的画面──全是人类用各种手段做尽各种恶事的场面,有些,光是听声音都会觉得难以忍受,别说是被迫观看了。

很明显,对亚加德输入知识的一方──大概是赤月吧──是想让他直面这世间最丑陋的部分,以便让他产生厌世的情绪,以此来更顺利地辅佐巫女的灭世使命吧。

但年纪尚轻的亚加德,却根本无法想得这麽远,他只是被眼前的画面给吓得彻底失控,整个人生观也完全被打破了。

他几近崩溃,把自己关进了屋子,狂乱地四处破坏家具,如同怪物一般嘶哑地咆哮著,想要打散眼前的画面,无论父母和踏夜在外面怎麽敲门怎麽呼喊,他都无心回应,也不敢回应。

情况,开始变得越来越严重。

到了最後,他已经连食欲都变得极其稀薄,每天送到门口的饭,最後总是还剩一半被推了出来。

终於,踏夜对这种情况无法忍耐了,他和亚加德的父母商量好,在一次亚加德开门取食物的时候,强行闯进了他的屋子,想要好好逼问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就是这一瞬间,踏夜身上带著的凶气,让本来就被幻觉和声音折磨得神智不清的亚加德心中的最後一丝理智,断了线。三人冲进来的形象,和亚加德眼中那些丑陋血腥的画面中的人物,重叠了起来。

凄惨而又无奈的血案,发生了。

等亚加德逐渐清醒起来时,隔著眼前那纷乱的幻觉画面,隔著耳中不停响起的解说知识的声音,他看见了躺在脚下的三具尸体。

母亲的胸口被开了大大一个血洞,父亲的头滚到了桌子底下,身躯在墙角边歪曲成奇怪的形状,而踏夜,那个总是哈哈大笑著,用温暖的手抚摸他的头顶的,他的好搭档,他那奇怪的机械式内脏散得四周到处都是,破碎的晶核,就在亚加德的脚边。

而就算被自己的契约者如此对待,踏夜在死前的最後一刻,依旧对亚加德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他已经说不出话,因此只是用口型轻轻传达了最後一句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