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入王府,奕譞身子不好,我亲自扶着他,只见他额头的汗水不住涔涔流下,心中越发的难过,扶了他进了房,屏退左右人等,立刻命太医来诊治。
我出了房,陪着各位宗室说了些闲话,两位福晋陪了会笑,终是放不下心来,不住的要抹眼泪。嫡福晋,也就是光绪的亲娘,还时常的看向自己。
在座的还有载洸,载沣兄弟,各自陪着母亲,载沣到不多话。只是载洸好像不住的埋怨母亲,别让皇帝伤心什么的。场面极是伤感。
过了一阵,太医出来跪在我面前,我连忙叫他起来说话,心下紧张。
太医道:“禀皇上,王爷这会子好了些。说想见皇上和诸位王子。”
我松了口气,让两位福晋陪着各位宗室说些闲话。便领着载洸兄弟进入房中,因为载洵载涛两位不在,派人去叫了来。
奕譞此刻已经半躺在床上了,气色也比刚才好了许多,额上敷了一块白毛巾,而鬓角却依稀能看见汗珠。我拿起枕边的毛巾,为他拭了拭汗水。
“唉”奕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床边站着的两个大孩子,两个小孩子。淆然流下泪来。
“阿玛”奕譞的五个孩子都跪了下来,场面实在伤感,我虽然与奕譞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也眼眶湿润。
“都起来”奕譞无力的伸了伸手,我们不敢违背,都站了起来,奕譞见到载涛的脸上还挂着泪,忽然一笑,招了招手,载涛爬上床去,奕譞疼爱的将他半抱在怀里,奕譞又叫过载洵,也拢在一起。转头看着我道:“孩子们,你们的阿玛要走啦”
“阿玛”载沣扑通跪下,哭喊道:“阿玛不会走的”
奕譞摇了摇头,仰头望天道:“你阿玛这辈子,从一个小小的贝子,突然一朝得志,由贝勒而郡王,由郡王而亲王,又晋了铁帽子,只是短短几年工夫,也是这富贵来的太快了,就十分的怕失去。”
奕譞闭着眼睛,右手抚着两个孩子,脸上一脸哀伤,语调也是悲凉,忽然睁开眼来对载沣道:“载沣,叫你几位额娘都来吧。外面那些人,嘿,不陪也罢,我有话要交待交待。这是家事,天王老子也管不着。我这个七房啊,就看你啦载沣”
载沣呜咽着叫来几位福晋,懂事的他叫来那个散骑长史陪着客人,又懂事的向各位宗室长辈致歉,交待完毕后才走了进来,奕譞看着他忙碌,脸上露出微笑,又安慰了几个哭泣着的福晋几句。闭上眼睛,就这么仰着天说着话。
第二十章醇亲王的一生
“你们阿玛这一生的尊荣,都是做狗换来的,都是小心翼翼换来的,都是抛弃自己换来的”
“阿玛经常教导你们,要中庸,要委曲求全,要小心翼翼做人,这样,富贵才能长久,就象我们家边上那个太平湖一样,太满了,人们就要防着它闹水,要修堤防备着;太空了,人门就寻思着这破塘也没个什么劲,要填平它,欺负它。做人也是一样,载洸,你是嫡出,可是我没有立你做世子。别怪你阿玛,你太满了。记得我的皇阿玛,也就是道光爷要从皇子中选一个做皇帝,就是因为这个,没有选六爷和我,而选了四哥。呵呵,现下我也快去见四哥了,说句不怕得罪他的话,论才干,他比起六哥来,差太远了,就是比我老七,也是大大的不如”奕譞脸上泛起红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将他的骄傲湮灭。
奕譞推开嫡福晋那拉氏给他捶背的手,喘了几喘继续说道:“载沣虽然好些,但是还是略显张扬,要好好收收自己的性子。你们别怪你阿玛疼爱你们两个弟弟,我老啦,总是要偏向小的一些,载洵和载涛能让你阿玛想起少年时的时光,那时候我跟四哥五哥六哥他们玩在一起,下面也有两个小弟弟。载洸的性子,就跟五哥一样,太跳了,皇阿玛很不喜欢他,就过继了出去。皇阿玛临去之前,也这样对我说过,人,中庸最好”
“后来我长大了,四哥做了皇帝,六哥做了亲王,我只做了个贝子,我像条狗一样,却吠都不敢吠一声,但是别人看轻了你阿玛,你阿玛可不看轻了自己,你阿玛再怎么不济,也是先帝的骨血又过了几年,四哥也死了,毅皇帝接了大位,你阿玛的苦巴狗的日子也到了头,终于有了机会做条猎狗,你阿玛亲手在承德一刀斩了肃顺,立下了大功,这是你阿玛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孩子们,你们说,肃顺他该死吗”
几个孩子立刻哭泣着回口道:“当然该”我却没有说话,想着他的话,一阵悲凉的感觉。
奕譞摇了摇头,流泪道:“我说不该,他也是个好人,只是重用了汉人,性子又刚,得罪了不少人。他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了兰儿。”说着看了一眼嫡福晋,嫡福晋哭着说:“七哥,你说吧,说吧,我什么都懂得。”
奕譞接着说道:“兰儿啊,就是你们说的老佛爷,你们额娘的嫡亲姐姐。一母同胞的姐姐啊。那时候她瞧中了我,有心给我份富贵,你们额娘嫁到了我们家,善扑营上万号人马交给了我,抓肃顺那份简单的差事交给了我,十几个光鲜万分的顶子戴到了我头上,从一个小小的贝子数月之间成了铁帽子亲王咱大清,少了个铁帽子,又多了个铁帽子,这一切,你们都知道为什么吗”郑亲王端华与肃顺同案被抓,被圈禁致死。
“老佛爷说过,是因为阿玛忠”载涛奶声奶气的说道。
“对了,因为我是狗,就一个字,忠但是你阿玛从来都不敢忘了自己是条狗,也从来都不敢忘记了我皇阿玛的训悔,不敢太满,也不敢太浅,所以,她要了你们二哥去,去给她做儿子,做皇帝,我怕啊,我怕这一满了,她会防你,她一防你,天大的富贵也到了头,所以你阿玛推掉了所有的顶子,不敢让她防着我,我以为她念着旧情,就不会来欺我了。开始还以为自己想对了,但是”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的话,我红着眼抚着他的背,说道:“阿玛您别说了,歇会吧。会好的,太医不行,咱们找洋人看去”心想,也许洋医会真的治好他也说不定。
奕譞喘着气,摇了摇手道:“好皇帝,我的好儿子,不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