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几位公子哥都不是当将官的料儿。其中有一位管江北禁军的皇亲,乃是个“戏疯子”,对戏曲入迷到了分不清现实的程度,在掌军之后,更是将演兵场变做戏台子,终日演练着所谓的上古战阵,自信能练就“虎狼之师”,却把花大价钱买来的洋枪洋炮锁进仓库里生锈。
而其余几位皇族将领,也是只知道贪污受贿,贩卖军职、侵吞公款,却从不知收揽军心、抚慰士卒正所谓用对一个人鼓舞一大片,用错一个人打击一大片。康德皇帝这般任人唯亲,让朝中武臣尽皆愤慨心寒。而原本就颇为败坏的各路官军,就更是军心涣散,不堪一击了。
然后是收拢财权为了削弱地方,加强中央,皇帝强行废止了南迁以来,各地划界自治,财政大体自收自支的传统,硬性要求赋税一律上缴中央,统一调拨分配,企图加强对各地封疆大吏的控制。
结果中央集权的效果还没看到,在多了一重反复转运的靡费之后,每年的开销却暴增三成,搞得朝廷理财愈发困难,还让中央与地方之间愈发互相猜忌,维系国家的最后一点纽带岌岌可危。
最后,还有更令天下士绅寒心的重用阉人这段足以遗臭万年,让后人世代嘲讽唾骂的黑历史,亲身经历其间的费立国大学士,甚至已经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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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侄这回在上海盘桓三月,不知可有置办什么产业”
默默地静思沉吟了片刻之后,费立国大学士突然对王启年开口问道。
“这个在下并无在上海安家的打算,只是买了一间独门独院的临街小宅子,权且充作寓所。临行之前本想卖掉,但急切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买家,只好暂时先租出去收房钱”
王启年不明所以,便一五一十地答道,“莫非大人有什么用处小的自当双手奉上”
“那就赶紧卖了,要不然就卖不出价钱了。”费立国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泄露出来朝廷的军情机密,“最多不过一两个月,皇上就要对租界动手”
这个末世朝廷,从来都没有什么保密意识,在朝廷政令从正规渠道公布出来之前的几天甚至几个月,各类小道消息往往就已经被传得满天飞,所以费立国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他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作祟。
“这江南京畿的时局,眼看着就要乱了,若是没有一点兵马傍身,实在是让人难以心安。”他摸着自己的胡子,对满脸惊愕的王启年如此说道,“老夫在苏州家乡也算是大族,几十年下来多少还有一点人情人脉,听说你家原先也是武将出身,不知贤侄可有兴趣到苏州为官,担当团练总办一职”
第九章、智者只谋己身下
次日午后,当王启年急匆匆地离开费家府邸,前往上海赶着卖房子之后不久。当朝一品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费立国,这位年过六十、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府上,又迎来了另一位访客。
“完颜中堂大人您这是”
看到位高权重的军机处领班大臣完颜弥繁,居然脱下了官服,穿着一件寻常黑缎马褂来拜访自己这个老朋友,费立国大学士一时间很是惊讶。
“莫要再叫老夫什么中堂了,老夫如今已经辞官,只是想在离京之前,最后看一看老同僚罢了。”
完颜弥繁捧着茶杯,慢道,在神色语调之中,居然并没有太多的惆怅和寂寥,反而是充斥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现在好了,我也可以回家抱孙子了”
“那您身上这个军机处领班大臣的差事”
“还能怎样自然是让皇上的那位好弟弟,庆亲王殿下来接手了嘿十七岁的军机处领班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首相还真是史无前例了”
完颜弥繁多少有些气哼哼地说道,“反正现在是他们这帮年轻人的天下,咱们这些老糊涂自然只能退避让位今天早上,老夫又去劝谏了皇上一次,希望他能够收回成命,不要再滑天下之大稽,让朝廷去和魔教搅合,在京畿之地胡来,届时铁定会惹出没法收拾的大乱子结果惹得皇上雷霆大怒,而老夫的口气又稍微冲了一点,就被皇上请我回家去颐养天年了”
费立国大学士听了,却没有随口附和,而是沉吟半响,便弹指敲了敲桌上的棋盘。
“大人,既然您这是来辞行的,那么有些心里话,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请讲无妨。”完颜弥繁赶紧摆手示意。
“假如把这朝廷国势比作一盘棋的话,那么在过去这二十余年里,我朝虽然屡遭重创,丢城失地,甚至故都失陷、龙脉断绝,但好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辗转挪腾之下,形势仍可维持,总算是一盘残局。
然而,经过这二十多年每况愈下的穷折腾之后,等到当今圣上即位,朝廷已经是财源枯竭、缺兵少将、人心涣散、版图日削,外不能御北虏,内不能平藩镇,又有革命党活跃于腹心之地,差不多已是死局的境地。若是再因循守旧下去,只怕是必死无疑。
皇上这般锐意进取,打破几百年来的条条框框,企图放手一搏,跟命运赌一把,虽然失之于轻佻,但终究也有可能挣出九死一生的机会”
“跟命运赌一把我看他早已赌上瘾了血洗内务府还可以说是英明,可之后的那么多蠢事呢”
完颜弥繁叹了一口气,“这世上的赌徒,就算技巧再高、运气再好、名声再大,但除非及时金盆洗手,最后又有哪一个不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下场”
“咱们的这位皇上,在登基之初清洗内务府,勉强赌赢了第一把,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