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眼下的福建水师,乃是在军纪松懈的休整状态之中,除了最穷的底层士兵还在营内苦熬,那些稍微有点小钱的军官将校,大半进了杭州城去嫖故吃花酒。午夜时分,城门早已封闭上锁,骤然遇到突变,这些军官根本连赶都赶不回去,更别提力挽狂澜了
而更让东门吹雨提督感到愤恨的是,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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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山派那边让人来劝降这帮叛贼居然帮狂到了如此程度”
听到亲兵队长的这一汇报,东门吹雨提督一时间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都折腾出了这般泼天大祸,还敢派人到本帅的跟前来大放厥词难道这家伙就不怕本帅将他砍头祭旗吗”
“大帅不是咱想要说丧气话,可那修真之人,又岂是寻常人能制得住的弟兄们别说逮住他了,根本就连拦都拦不住”那位亲兵队长苦着脸解释道同时伸手往后面一指,“瞧,他已经来了”
提督阁下愕然回头,便发现一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彪形大汉,正骑着一头毛茸茸、肥嘟啼的巨大白熊,轰隆隆地撞开别墅大门,一路地动山摇似的闯了进来。而在这位骑着狗熊的另类道士背后,水师提督行辕的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剩下的也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根本不敢阻拦。
狗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熊背上的那个道士,因为他能使出各种仙法,把人折腾得生不如死
可反过来说,既然只是一名骑着狗熊的修真者,就能轻易突入防御薄弱的提督行辕,那么若是玉山派倾巢出动的话,东门吹雨提督只怕是立刻就要沦为阶下囚了。
所以,在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没用的亲兵队长之后,提督阁下还是整了整衣冠,准备跟对方谈判。
然而那位盗泉子修士所开出的条件,还是让他一时间暴跳如雷。
“什么居然要本帅下令全军归顺,听李华梅那个贼婆娘的使唤”
听说要自己向刚刚击败的昔日宿敌,厚着颜面屈膝投效,东门吹雨提督当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就是要拉拢本帅投身革命,开出这么低的价码又算是怎么回事好歹也得给个镇守使什么的头衔吧”
配合着提督大人的咆哮,堂内众将也都对盗泉子怒目而视。那一双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几乎要将孤身入敌营的盗泉子给活活烫成烤鸡只可惜正主儿却对此浑然未觉或者说不以为意。
“这个镇守使的头衔么,提督大人恐怕得亲自去跟李华梅阁下讨要了。”
盗泉子摸着下巴上的短短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道,“她可是革命党预定的淅江督军,也是日后给提督大人发饷的上司,所以大人在称呼上切不可再如此怠慢呃,看诸位大人的意思,似乎是要死战不降啧啧,诸位大人在任劳任怨地平定台湾之后,又在杭州为朝廷一死报国,固然是其心可嘉。但您麾下这几万弟兄没个出路不是,上山做强盗,就是流落街头当叫花子,未免也太惨了些吧”
一提起台湾之战的事,诸位水师将校就都泄了气在大获全胜之后非但没有丝毫犒赏,反而惨遭就地裁员如此极端的卸磨杀驴之下,就算是原本再怎么效忠朝廷的人,如今也该心凉如冰了。
“淅江督军这真是好大的口气”
看到己方的气势似乎有此低落,东门吹雨顿时又闷哼一声,试图挽回场面,“虽然本帅被你们困在孤山,湖畔大营看样子也是一团糟。但钱塘江和大运河上,还有本帅的水师战舰。而杭州城也是高墙固垒,守备森严。李华梅连杭州都没有拿下,就要自称什么淅江督军,未免也有此太可笑了吧”
对此,众人都嗤笑起来,唯有盗泉子依日神情不变,只是异常淡定地又说了几句话。
“哦,提督大人这边场面太乱、信息不通,估计还不怎么晓得外头的最新局面吧半个时辰之前,李华梅阁下已经率领大批东瀛刀手登陆偷袭,一举击破了您的钱塘江水寨。而杭州城内也早已易主,知府和巡抚大人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投井殉国,最后被发动起义的革命同志在井口边一举擒获
至于大运河上的那些小船,确实是暂时还没人动。但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又还能有什么用呢”
“这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一系列石破天惊的坏消息,东门吹雨霎时间脸色煞白,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声。
“为什么不可能”盗泉子耸了耸肩膀随口反问道,“贵部在福建、台湾与革命党交手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在福建水师之中,革命党确实是插不进什么内应。但在这军备废弛的杭州城内,各路革命党潜伏的骨干分子可绝对不少。趁乱发动一场起义也并非什么难事。”
“哼,就算你们赢了这一局,但杭州可不是什么偏远边境,而是距离帝都近在咫尺。汝等这般公然竖旗造反,难道就不怕朝廷天兵一到,把你们这此跳粱鼠辈统统碾成齑粉吗”
虽然已经明知道事情不可挽回,但是为了不输掉场面,东门吹雨提督还是犟头犟脑地强辩道。
听到如此强词夺理的说辞,盗泉子当即就嘲讽地笑了起来。
“朝廷天兵世上还有那种玩意儿存在吗呵呵,除了眼下已经溃不成军的贵部,朝廷如今还剩下什么可战之兵禁军八旗早已烂透,绿营防军同样一塌糊涂。前些年花费巨资组建的几镇新军,被革命党渗透得仿佛筛子,最后哗变的哗变,解散的解散中枢兵马既是如此,再看外藩又是如何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盗泉子神态悠然地扳着手指,将天下兵马一一历数过来,让众人越听越没底气。
“安南的黑旗军早就与我革命党暗通款曲;山东的威海军最近也派人来和我方联络;陕西的秦军隔得太远,纵然不支持革命,也绝不会劳师远征,拯救朝廷;河南的魏王,虽然是皇家宗室,不可能背叛朝廷。但在他的麾下将佐之中,又有多少人愿意为朝廷抛弃身家性命呢”
他微笑着反问道,然后还追加了一句,“尤其是在大势已定的情况下”
面对这样一番有理有据的劝说,默然了片刻之后,东门吹雨终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