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平连有点红,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你前面说的那个,先改变人心的那个。”
“日本近代教育之父福泽谕吉曾经说过,文明开化的顺序应该是人心,政令,物质。但是在下认为因该是用物质改变人心,有人信敦导政令,不过现在沈某以为真正适合我们的顺序是政令、物质、人心、政治以稳固的政府强行贯彻政令,以改变一个国家的物质,人们从物质中得到了好处,人心自然也随之改变,人心一旦改变”
沈哲停顿于此处,看向章云平,章云平愣了半晌才木木地接道:“就是我等实现民主共和之时。”
沈哲坚定地点了下头补充道:“不但可以实现民主共和,更加是实现民族复兴之时。”
章云平激动地默念了好些遍民族复兴,才缓和下心情,突然又想起一事:“那我该怎么做”
沈哲算是明白了章云平的意思,说白了他老人家就是看着清政府不顺眼,道理可以说通,但厌恶感不可能磨灭,自然更不能打包票深入清政府内部之后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如果章兄觉得自己和清廷绝无合作可能大可以置产兴业,以实业强国。”
得到这么个答案章云平自己心里挺乐呵,但偏要得了便宜卖乖,摇摇手道:“沈贤弟不知道吗。这私办工业朝廷可是明令禁止的。”
沈哲也没打算给他留面子:“章兄又何必瞒我,大家心里都明白,朝廷有政策下头必然就有对策,你们章家在两广有多大的面子谁不知道,就算整个广东省谁办工业都有罪,你章家都有本事把工厂开到衙门对面吧。”
章云平没说话,却是承认。煞有介事地向沈哲一拱手:“那我可就积蓄金财,等着沈贤弟给的机会了。”
沈哲栖身回礼:“以吾改变吾国之物质民心,以君实现民主共和。”
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完最后一格,三根指针都完成使命般停在了1871年11月17日上午十一点整的位置,法兰西的天空在阴霾了许多个上午之后,终于出现了金色的阳光。从小书房的窗户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花园中喷泉的上方被阳光反射出的一道小彩虹。马厩里的枣红色小马打了个响鼻继续咀嚼它的食物。而这些两个少年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在这个法国贵族小姐的书房里,两个意气风发的东方少年轻易地定下了自己需要用一生实践的诺言。
第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
更新时间20101218 19:59:42字数:4087
第十七章他乡遇故知
东京的天刚刚擦亮,神奈川码头的喧嚣声一如既往那样毫无预兆地骤然而起,像是被捏住喉咙了很久的公鸡,在将死半死之际陡然被放开,便瞬间爆出的那声明亮的啼叫。
被日头烧得发红的海平面上先是浮起了几股浓浓的黑烟,冷不丁地一望过去,真觉得那是海水被烧着了在冒烟,几股烟在海天的分界处被越拉越长,红彤彤的烟囱终于钻了出来,本来响亮地汽笛声被委屈地掺和在码头上杂乱的喧闹中显得闷声闷气,最后直到悬挂着美利坚星条旗的旗杆露出来,码头上那些背着方形行李,从偏远地方来神奈川或者江户讨生活的人,才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十几年前第一次开进神奈川,不多时就葬送了德川幕府的那种由洋人驾驶的“黑船”,都张大了嘴吧,发出或“哦”或“啊”毫不掩饰的惊叹,典型日本式的行为夸张。
在码头上歇息了一整夜的流浪武士可比这些旅人们注意到的要多得多,他们伸个懒腰站起身,呵了口气在随身太刀的刀柄描绘的金色家徽上,用袖口那只有一个手指宽的寸方干净布料细心擦了擦,又抓了抓不知多久没洗过的脑袋,那脑袋上的头发,中间短,两边长,日本国内发布剪发令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而这些没落的武士仍然在头顶高傲地保留着德川时期月代头的影子,他们用黑乎乎袖管揉揉仍然发红的眼睛,用手遮挡初生的日光,定眼看船上上那一排渐渐清晰的罗马文字,突然记起这艘客轮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已经入过港,听说是要到大清国的上海,在神奈川停留补充船上的淡水和必要的补给后就会南下,途经鹿儿岛直达上海,怎么的,突然又回来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鹿儿岛那边,听说昨天晚上有龙王都难得过去的大风浪,看来是真的,连美利坚的华盛顿号都被刮回来了。”一个剪着西式的短发,手拿英国拐杖,前来搭船的日本商人走下崭新锃亮的黑色马车,看着这艘进入东京湾的自言自语地嘟哝,无意间就解答了一旁跪坐着的早已没有了俸禄的没落武士。
船与岸之间架起了三米长的木板,因为是临时决定在神奈川靠岸,所以不能在码头有太长时间的停留,以免占了其他船舶的位置,无论是船上的水手还是船下搭手的,都催促着要下船兜风的乘客动作迅速。
华盛顿号在当时也算得上是豪华的客轮,舒适的旅程相应的就是票价不菲,而与高昂的付出相对的又是高贵的客人。天没亮的时候就从拥挤的老式帆船上解脱出来的从越前山区和北方的北海道来到天皇脚下闯世界的旅人们忘记了还要赶去已经改名成东京的江户城里找他们可以求生的活计,都一小撮一小撮地聚拢过来,观察珍奇物种一样贪婪地扑捉这些欧美贵胄身上的每一件对于他们来说新鲜的物件,从他们札幌的雪一样白的肤色,萨摩的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越前的山峰一样高挺的鼻梁,岐阜饱满的麦穗一样金黄的头发到他们身上法兰西香水散发出的比熏香的气味浓烈百倍的香味,镀金的怀表,便于随身携带的玻璃质威士忌酒瓶,还有女士拿着的象牙骨绣扇和撑着的蕾丝阳伞,绅士两指间夹着的大拇指一般粗细的上等雪茄和上唇上方那两抹卷曲的小胡子。
大多数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西方文化弄得应接不暇,恨不得这些东西能变成一幅幅图画让他们可以拿根绳子捆起来带走,等空下来的时候慢慢研究,不过这些眼花缭乱的日本人中仍然有几个眼还没花的人一眼看清楚了,这群下船的洋人里混着两个亚洲人。在洋人的眼中,东方人都是一色的黑眼睛、黑头发和黄皮肤,但是在脸上没动过刀的前提下,亚洲人就能知道哪个是中国人、哪个是日本人、哪个是朝鲜人。看见船上下来了两个亚洲人,第一时间就是去看他们的嘴唇,见他们的嘴唇厚薄适中,不像日本人那么宽也不像朝鲜人那么厚,立马断定了这两个人是来自一衣带水那边的天朝上国的。
两个从木板上脚步轻快地踏过去的小哥,年纪大些的那个,约莫是十八九岁的光景,是典型的上国皇城中常可见到的谦和与骄傲混杂的气质,只是在整个人身上,这气显得更加明显,白净的面皮,清秀的五官,添上两道英气逼人的剑眉,像一把名家锻造的宝剑,锋芒被特意磨造成内敛的柔和却让隐隐透出的剑气更加凛然。而年纪稍微少些的那个,也有个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已经差不多定型,一根周正的鼻梁,像是被一刀削出来的,直挺挺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