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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外交官 珞骅 5441 字 2019-04-16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觉得那些人几乎是贴在他耳边哭给他听的,一个个扯着嗓门跟给谁哭丧一样,他越听火气越大,心道没胆子当初就别来,现在被抓了哭爹叫娘的丢不丢人。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让他一下子回复了精神,几乎是直挺挺地坐起来,大喝一句:“怕了就给你们段大总统写封悔过书,回家哭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细若蚊鸣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了。

逐渐清晰的视线,终于让他看清自己身处的根本不是监狱而是一间装潢体面的厢房,再看着满屋子的人,男子无不是长辫马褂,女子无不三寸金莲好一群遗老遗少。

不过此时满满一屋子的男女老幼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也一时没有了头绪,就这么和这一大群人大眼瞪小眼地持续了半分多钟,直到一个进来端茶送水的小丫头见了这情景当场将茶壶连托盘的一股脑儿摔在了地上,扯开嗓门喊着:“诈尸啦”冲了出去,她这一带头,原本的和谐秩序一下子乱了套,男男女女夺门而出几近造成了踩踏事件,好不容易从人墙中蹭出去的人顾不得喘上一口气就大呼小叫开来

“闹鬼啦”

“不得了了,大少爷诈尸了”

“诈尸啦,快去拿门板呀”

这么一折腾,房间里的人立刻卸下去了大半,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体形富态的中年妇人嘴里嘟嘟哝哝不知在说什么,几乎是连走带爬地奔到他面前,捧起他双颊的手颤颤的,似乎是想碰又怕一碰就化了,这个样子让他不知所措,想推开妇人的手却又不忍心,只能听之任之。

妇人哽咽了两三分钟,才道:“云平,你这是要了娘的命呀。”

云平是个人名吧。他终于理出点头绪,心想大概是这个豪门望族想把自己的儿子给从监狱里保释出来,结果阴差阳错地把他带了出来,不过也不对呀,要说监狱里黑灯瞎火的,那些个狱警也没见过这位有钱公子本人,弄错还有可能,但不至于当娘的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认错吧,难道他和那个叫“云平”的人真的长得那么像,怎么早上集会的时候没发现。

其中定要猫腻呀。

他这么一想,立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虚伪的面纱。

那妇人低头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又道:“云平啊,听娘的话,以后可不敢再出去瞎胡闹了。”

他冷笑了一声,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说,段大总统他老人家想拉拢人也好歹事先做做功课。我再激动也还记得自己妈长什么样,也还记得自己姓谁名谁。我说你们呢,最好现在就去监狱把你们要找的正主给找出来,把这场戏再给他演一遍,不过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说的那个叫云平的真是我们北京高校的学生,你们的戏照样也是白做。”

“云平”

中年妇人似乎是被他那声冷笑弄懵了,愣愣地看着他,他看着那双眼睛感到异常别扭,他分析不出那样的眼神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自己的脸上似乎被人扇了一巴掌,莫名地发起烧来。

“门板,门板拿来了。”

“让让道,门板拿来了。”

“快点,快点,三夫人还在里面呢。”

门外的喧嚣陡然而起,吵杂的人声伴随着木头与青石板摩擦的声响。妇人的神色猛地紧张了起来,头发几乎跟跟绷直,眼神中刹那升腾起近乎决绝的凶狠,挡在了他身前,他被这突如其来地转变弄得一哆嗦。

还没等他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看见两个四肢粗壮,面容丑陋的大汉抬着一个不满点点黑斑的木板进了屋子,两个大汉的身后跟着两个衣着考究,年龄稍大的女人,其中一个女人似乎很害怕,走一步像是能要了她命一样,几乎是被另外一个更加威严的女人拖着前行的。

两个大汉看见如一头母狮一样似乎随时准备咬人的妇人,也不由皱了眉头,将门板放下,其中一个大汉很礼貌地向妇人一拱手:“三夫人,魑魅魍魉不可留,请您让让。”

“呸”那妇人怒目圆睁,一口啐在大汉脸上:“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我们章家的大少爷,老爷的独苗,你敢说他是魑魅”

那大汉受辱,怒火中烧,怎奈章家在广东有头有脸,白道能结交官府,能与天地会同泽,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处造次,只得转过头向两位夫人求援。

严妆的女人鄙夷地瞥了一眼三夫人:“三妹妹,我和你二姐可都亲自来了,你识相,快让开。”

三夫人狠狠地瞪向严妆的女人,咬牙道:“云平时我儿子,玉皇大帝来了我也不让”

另一个几乎已经被吓得站不住的女人被严妆的妇人催逼得没办法,只得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硬着头破上前了一步:“三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诈尸呀,它不用门板把魂魄压出来会变成厉鬼的,云平的在天之灵也不安生呀。”

三夫人转身拿起一个花瓶往地上砸去,瓷片四散开来,逼得众人都向后却步。“大姐,二姐,你们好好看看,云平不是诈尸他根本没死是你们想杀死他”

大夫人看到此景也有些心虚,一个劲地将二夫人往前面推,自己的脚步却在后挪:“三妹妹这是什么话,云平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的。”

二夫人拿手帕遮着脸也是一个劲地点头。

三夫人猛地抽出一把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四个人,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大姐,你也知道,我们天地会向来有恩报恩,但仇也绝对不会忘今天你们但凡有谁敢动云平一下,即便是我杀不了,我们天地会那么多弟兄也绝对不会放我你们。”

他是以一种看戏的姿态观摩这场争执的,但这戏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是唱哪出,天地会这都是哪个年月的事了敢情是北洋政府方面是打算在精神上折磨他们,可他又不是什么学生领袖,有必要在他身上下这么大血本吗他懒得思索那么多,砍头还不过头点地,和他们费那么多事干嘛

“我说”他站起身,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众人,绕开一地碎瓷走到两个大汉面前:“你们还有完没完,是要用刑是吧,那就用呗,这玩意儿又是什么新刑具呀。没关系,你们尽量招呼,反正打我踏出校门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要再竖着进去。”

他用手敲了敲那块斑驳的木板,又拍了拍其中一个大汉坚实如铁的胸膛,佯装吃痛地甩了甩手:“两位军爷的身板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