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的孔孟之言教导过他“士可杀不可辱。”,而数十年的官场磨砺更是用荣誉和教训教会了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小忿而就大谋者”方能成大事。
荀同庆很清楚,这仗,此时的大清肯定是不能打的,既然不能打就只有言和,在这方面清政府的经验可是比打仗要丰富得多。
更何况,在他看来这次与法兰西言和的代价比起当年的江宁条约和北京条约又是割地又是赔款的,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不过就是让江南制造局别再揽长江航运这个生意而已,而且江南制造局再怎么都是朝廷的下属单位,本来就不应该掺和经商这种不上档次的事务,自降身份。
李鸿藻更是深谙自己这位老上司的心意,没等荀同庆开口,就抢先一步道:“臣以为六王爷所言句句在理,我大清如今稍有兴旺之态,万不得在此时惹上战乱之祸,上上之策当勒令江南制造局停止长江之载客航行,以平法兰西之怨气,还望皇上忍一时之忿而顾全大局。”
李鸿藻是载淳自六岁开始就朝夕相处的教书先生,十几年的斗智斗勇,载淳对李鸿藻的声音老早就产生了由“审美疲劳”导致的强烈的厌烦感。
此时再听李鸿藻强调大清“稍有兴旺之态”,更是大为不屑心说这些人跟朕要钱的时候一个个都说大清今时今日是如何的如日中天,堪比是堪比康乾的中兴盛世,那意思好像是说如今就是没有和洋人一决雌雄的机会,若是有机会,大清肯定能一雪前耻,如今这真有洋人来找麻烦,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稍有兴旺之态。”了
要说江南制造局在长江航运业上站住脚也就只有个把月的功夫,但就是这区区个把月却已经让朝廷尝足了甜头,因此在载淳的心里,无论是出于个人的民族情感还是朝廷收益的考虑,他都不想轻易放掉这棵他迄今为止见到的最大的一颗摇钱树,而且他坚信,他此时正在颐和园凉快的亲娘也不愿意。但是他的六皇叔所说的又的确在情在理现在这种情况下,法兰西不是他载淳所代表的这个清帝国能得罪得起的。
载淳没有说话,只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又锁定在了他最重要的幕僚身上,他绝对不相信,沈哲两个月前敢跟他提这个建议,现在不过是出了个小岔子,这个人就拿不出一点解决办法;更加不相信恭亲王方才所说的,他沈哲一点苗头都不曾看出来过。
沈哲也感觉到了来自载淳目光的威逼,心想看来是到了开门见山的时候,于是道:“诚如六王爷所言,如今的确不是我大清与法兰西撕破脸皮彻底决裂之时,不让江南制造局做出些许退让恐怕是难以平息事态。”
载淳是越听越糊涂,心道你这说了等于没说,不过是将李鸿藻的话在转述了一遍而已,到头来还是得把这个还没捂热的聚宝盆给送出去,心道自己这个生力军不会这么没用吧。
却见沈哲稍稍顿了一下,立刻话锋一转
第二十九章 苦守危壤,不如施之于民12
更新时间2011324 20:34:47字数:4199
“但是微臣以为,我大清如果当真要完全按照法兰西的要求行事,让江南制造局就这么彻底放弃在长江的运营,同样不可取。一者,自太平之乱平息以来,朝廷一直自诩中兴,百姓皆以为华夏之民而荣,皇上更是刚刚才下最己之诏励志图强,如今不过是西夷稍有威吓,我大清立即妥协让步,置我大清之威严于何顾。况且现在的情况与签订江宁条约和北京条约的情况不同,那个时候是兵败如山倒,刀架在脖子上不答应也得答应,但现在并不是江南制造局被法兰西商行打压得无法生存反而是法兰西自己争不过才向朝廷施压,若这个时候退让,我大清则是不败而败,必将是在四海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
再者,江南制造局为大清洋务之表率,此次以长江营运之功充盈府库,以报朝廷,更为各地制造所之典范,若此时勒令其弃长江营运而独顾其本职,则各制造局、所之经费难以自给,永为朝廷之负累。”
在载淳和恭亲王看来,沈哲给出的理由的确值得深思,而在荀同庆这些清流派的眼里,除了顾及朝廷颜面还说得过去以外,其他的连借口都算不上,既然现在他们洋务派自己都说这些制造局,制造所的是朝廷的负累,那就干脆趁这个机会关门大吉便了,省得以后亏得更大。
不过,沈哲虽然已经阐述了这一番长篇大论,却还有一张最关键的王牌没有出,而只要这个最重量级的理由一亮出来,无论是清流也好,载淳或者恭亲王也好,应该是任谁都找不到反驳的依据,那就是:“如果朝廷因为法兰西公使的一句话就制裁江南制造局的话,必然会让外界以为我大清对法兰西听之任之,其它邦国怎么想无所谓,最主要是英吉利会做何想法”
众人闻言顿时警觉起来,他们刚才都一直在考虑法兰西的动作,若不是沈哲提了这么一嘴,险些忽略了,在远东占有最重要地位的是英吉利,虽然如恭亲王方才所言,如果大清在此时与法兰西发生冲突,英吉利最大可能采取的行动是保持中立,但不可否认的是,以英吉利作为当今世界头号强国的尊严以及与清帝国具有法律效益的盟友身份可以坐视法兰西对清帝国颐指气使,但不会坐视清帝国对法兰西惟命是从。
见众人神色稍变,沈哲立刻趁热打铁:“中英两国之同盟的确尚欠双方都看得见的诚意,理论上双方都有示诚的责任,但如今英吉利强盛而我大清待兴,实力悬殊,这份诚意大概是需要我大清首先示与英吉利的,就算现在还没有这个机会,但总不能与法兰西有过多牵连。”
载淳刚开始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被沈哲这么一说才觉得棘手,法兰西得罪不得,英吉利更加得罪不得,此时他终于真正体会到了“夹缝求生”这个词描绘的是怎样一番境地。
“沈大人说的固然没错,可是法兰西”从一开始就没发表过任何意见的荀同庆终于开口,虽然他所代表的清流派对西洋的态度一向都是抵制的,但是在他传统的儒家观念中,经商本来就是一件羞耻的事,如今又是因为一个国家机构去和一些个体户抢生意而引发的矛盾,内心深处对洋人的厌恶固然仍顽强地存在的,可在这件事上却觉得自己理亏,因此,他和他的同僚李鸿藻都认为,万事和为贵,还是先言和的好。
可他的话刚刚说到了一半,最关键的部分还没有表露出来就被沈哲给打断了,儒家向来讲究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