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鸿翰心道,你说是湘淮之后,就是湘淮之后呀,说来说去,不还是无凭无据吗若是我照单全信,那日后你要是也学杨秀清那一套假借天父之意拿小王我下刀,那我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了,于是提醒道说:“如按黎大哥所说,此人是朝廷的走狗,应该有官印才是。”
自打在官道上遇到抓到这个倒霉鬼,黎徵泰一直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他对手下的话是深信不疑,但是经石鸿翰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原来最重要证明这个人身份的官印,他一直没找到,照理说,作为朝廷命官,官印应该是不能离身的,难道使他们抓住这个人的时候,他为了保住自己性命才把官印给扔了黎徵泰当然想不到,他抓到的这个“朝廷的狗官”离开京师,跑到这江南来并不是他所想的执行公务,而是准备回家奔丧的,而他的手下们不久前才见过的那个风光无限的年轻官员,此时恰恰正处在停职丁忧期间。
黎徵泰自己拿不出来什么有利证据,自然就得依赖当事人的口供,于是大模大样地问他的阶下囚到:“想要活命的,就把你为虎作伥的那些勾当都供出来”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年轻人老早就看见了这群匪贼是哪系哪派,有意要把这些人当羊肉涮,于是满不在乎的笑道:“在下确实吃的是朝廷的俸禄,不过这也是环境使然,没办法的事,要说为虎作伥,那可就不敢在太平天国的诸位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了。在下不才,要说鱼肉百姓,比不上你们的东王杨秀清,要说落井下石,比不上你们的北王韦昌辉和燕王秦日纲,要说生性多疑,任人唯亲比不上你们的天王洪秀全,要说纸上谈兵,比不上你们的干王洪仁玕,要说刚愎自用,怕是也是比不上你们的英王陈玉成”
那人还要在说下去,似乎是准备把太平天国里昔日所有的权贵都损上一遍,可老天也可能也想让他几点儿口德,没等他说下去,一个耳光,已经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脸上,这一个耳光,非但让挨打的人一愣,就连与宴的人马也呆了片刻,定眼一看,才发现是凤凰山的大小姐,石鸿翰的亲妹妹石白羽已经跳到了这个俘虏面前,抬手给他这个“狗官”一巴掌。
黎徵泰见此情状,不无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幼弟,心想,素闻这石白羽泼辣,本当是江南女儿都以温良贤淑示人,偶尔有个会闹脾气的,便算是泼辣,本是不以为意,今日一见才知道先前见过的女人,性子再烈的,根本也都是算不上什么。
石白羽根本不管自己的形象,一把匕首已经抵住了那人的咽喉,石白羽对那人骂道:“畜生,你敢辱骂我义父。”
那人挨了一耳光,却显得丝毫不以为意,脖颈子上抵着把匕首却仍然是一脸的玩世不恭。只见那人笑着说道:“姑娘,这不叫辱骂,这叫做实话实说。姑娘生的国色天香,动刀动枪的,多煞风景。”
石白羽自小就受陈玉成的庇护,到了凤凰山上更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何时被人如此言语轻薄过,登时气红了脸,喝道:“狗官,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提起匕首便要刺下去,眼见离那人的喉咙只有寸许,手肘被人向后一拽,手腕吃痛,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石白羽又惊又怒,心想着凤凰山上还有人敢对她动手动脚,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个阻止她“替天行道”的人恰恰是凤凰山上唯一有权力管教他的人,这人便是她的大哥石鸿翰。
石鸿翰将石白羽从所有人的目光里拽了出来,面色平静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淡淡道:“这人杀不得。”
刚被按回座位上的石白羽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嚷道:“这人侮辱义父英王在先,出言轻薄我在后,既已承认是朝廷的走狗,为何杀不得。”
石鸿翰却不为所动,只是说:“今天我们和黎大哥会盟,是天大的喜事,杀人不吉利,先将这人压下去。”
石白羽本想说,杀这个狗官是祭天祭祖有什么不吉利,却被石鸿翰一样诶瞪了回去,只得忿然落座。
气头上的石白羽当然想不到石鸿翰此时的心思。在石鸿翰看来,一个朝廷的狗官他自然是杀之而后快,可这个狗官他如今却是不敢杀的,主要原因是在于这个“狗官”随时作为一个祭品被送到凤凰山,但人家黎徵泰送这份大礼的由头,可是要当聘礼的。若是这人被石白羽一时意气用事给杀了,就代表他们太平军收下了这份聘礼,若是这样的话,他就再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不让妹妹出阁,他的大权也就不得不分了,因此,别说这个人现在只是说他的干爹“刚愎自用,就是骂他的亲爹,他也不能动此人一根汗毛,毕竟此时此刻,黎徵泰渐渐伸过来抢他饭碗的手,才是他石鸿翰最大的敌人。
石鸿翰命手下将那人拖了下去,暂时扣押在土牢里,打算等他料理了黎徵泰这一伙儿人之后,再慢慢对付这个小子。
乔二跟着那人一起被带入了土牢,凤凰山上的监牢已有一个牢房,十分简陋,想来当时只是作为一个标准配备被建造,这么多年都没有真正投入使用过,连木栏杆上都积满了灰尘。
乔二瑟缩在墙角里,惴惴不安,不知道他刚才那一闹腾会不会让太平军的人就此放过他,再去看跟他一起被关进来的年轻人,竟仍然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悠闲神色,独自透过土牢顶部的天窗欣赏星空,半句话也不说,乔二心道,真是一个公子哥儿,这会儿要是把古琴什么的,他恐怕开得要来上一曲呢。不过想到此处,乔二的心里也有少许宽慰,一来,自己的前路就算再怎么生死难测,但是他好歹还有一点儿成活的几率,而眼前这个朝廷命官肯定是必死无疑;二来,就算他们两个人的出身是天壤之别,但是死到临头,不还是被囚于一间囚室,以往在风光又算什么。
他这份心理平衡所带来的舒心之感只维持了一炷香的功夫,乔二觉得找别人聊聊天至少能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而在这间土牢里,看来看去,能跟他有正常语言沟通的生物,似乎就只有那位跟他一起关进来的公子哥儿了。
“喂,喂。”乔二此时的双脚被绑住不能动弹,只是小声的唤了两声,对方似乎是被窗外的星空吸走了魂魄,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乔二急了,心道,这都已经成了一根绳儿上的蚂蚱了,你还端什么大少爷的架子,想再叫两声,又怕自己声音太大让守在外面的人听见了动静,正好脚边有一块土块,便用脚将土块踢到了那人身边,那人被土块砸中,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眼乔二,那眼神似乎在说:“没事儿别打扰爷休息。”
乔二心中既不痛快,却还是压着自己的脾气,不让自己显得矮别人半截,乔二问道:“小哥,还这么悠闲呐”
那人头也不回一下,接到:“在下还有什么别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