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鹤恭敬地接过了金牌,飞快地冲进了天牢,不过回来得更快,只是前头还跑着个一身明光铠的将军,此人正是左金吾卫郎将刘承鹤,一见到正随意地站在岗哨前的李贞,忙不迭地单膝点地,双手将那面金牌高举过头顶,诚惶诚恐地道:“末将刘承隆参见越王殿下,末将迎接来迟,望殿下恕罪。”
“嗯。”李贞笑了笑,接过那面金牌,挥了下手道:“免了,刘将军起来罢,本王可以进天牢了罢”
刘承隆见李贞脸上并无不悦之色,暗自松了口气道:“殿下海涵,末将属下小儿辈不懂事,惹怒了殿下,下官回头一准好生收缀这帮混球,嘿嘿,殿下,您里面请。”
李贞并未理会刘承隆的奉承话,淡然一笑,走到林承鹤的面前,很是平静地道:“林队正,本王府中尚缺一亲卫副统领,不知林队正肯屈就否”
按唐制,李贞府上亲卫副统领乃是副典军之职,堂堂正正的正五品下的高位,比起林承鹤目下这个不入流的队正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是寻常人听到此等消息,一准是晕头转向地叩谢不已,可林承鹤却并无甚特殊表示,只是恭敬地躬了下身子道:“谢殿下赏识,下官身为金吾卫之兵,何去何从自该由上官裁决,请恕下官不敢非礼应承。”
嘿,不错,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着实不错见林承鹤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李贞不怒反喜,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将此人扒拉到自己帐下,左右李贞这个兵部侍郎可是货真价实的,办这么个小事还是容易得很的,这会儿却也不想说破,笑了笑,不再多说些什么,领着一干子亲卫大步走入了天牢之中
第一百八十章兄与弟
天牢,关押朝廷重犯之场所,阴暗而又潮湿,怨气之重令人咂舌不已,李贞前世那会儿没少在影视剧中见识过天牢的阴森恐怖,心里头自是有了些提防,可当他真儿个地踏入天牢重地之际,却还是被迎面扑来的秽气恶心得直反胃蓬头丐脸的囚徒们哭爹喊娘的凄惨景象、阴暗无比的走道、不见天日的黑暗,这一切都令李贞极端的不适应,若不是李贞也算是铁血沙场滚打出来的人物,心性坚韧得很,只怕未必能承受得住那等冲击,故此,李贞尽自脸色平静,可心里头却压抑得够呛。
“殿下,这边请,前面就是甲号房。”负责为李贞引路的牢头邓三宝很是恭敬地哈着腰,将手中的灯笼抬了抬,半转过身,满脸子媚笑地说道。
“辛苦邓牢头了,十八,打赏”李贞面色平淡地点了下头,丝毫也不在意邓三宝那卑躬屈膝的讨好笑容,大步走向了阴冷通道尽头、由七、八名宫卫把守着的单间牢房,身后头邓牢头一迭声感恩待德的奉承话响得个脆亮只不过是引个路罢了,便能得了酒菜赏赐外加数十贯的赏钱,饶是邓牢头把守天牢多年,早已习惯了犯人家属孝敬,却也从不曾得过如此重的礼,更何况这赏赐还是出自如日中天的越王殿下,自然更是令邓牢头心里乐开了花,马屁话自是不要钱地往外喷了。
把守在牢房外的宫卫们似乎早就接到了相关命令,并没有开口询问李贞的来意,甚至连验证李贞手中的金牌都不曾,一见到李贞走了过来,立即默不作声地将牢房的门打开,各自躬身对李贞行了个礼,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开来,露出了那阴暗潮湿的牢房。
牢房不大,也就是两丈见方,墙角处铺着些枯草算是床榻,一盏昏暗的油灯点燃在一张低矮破旧的木桌上,其光亮仅能照到木桌的边缘,在这等阴暗中不但不能起到照明的作用,反倒更增添了几分阴暗的气息,废太子李承乾一身白衣木然地盘腿坐在桌边,苍白的脸上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洞地注视着前方,即便是李贞走进牢门的动静也不曾令李承乾从木然中转醒。
胜者恒胜,败者一无所有,这便是皇权政治的根本,这一点李贞早就心知肚明,可眼瞅着李承乾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李贞心里头却还是不禁有些子酸楚,默默地在牢房门口站了好一阵子,这才走下了牢门前的几级台阶,黯然地开口道了声:“大哥”,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听到了李贞的招呼声,木然而坐的李承乾终于有了反应,僵直的脖子扭动了一下,通红的双眼中露出了浓浓的惧意,身子猛地一个哆嗦,脸皮子抽动了一阵,嘶哑着嗓音道:“八弟,尔可是奉旨前来送哥哥上路的也罢,本宫既敢做,自是敢当,来吧,来啊本宫一死,尔等便开心了不是哈哈哈,呜呜”李承乾越说越是激动,到了末了,又哭又笑,宛若入了魔一般,面目狰狞已极。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这全是自找的罢李贞默默地看着哭闹着的李承乾,心里头百感交集,直到李承乾闹够了,李贞这才平静地说道:“大哥误会了,小弟只是来探望一下大哥的,并无其他意思。”
“探望本宫呵呵呵,小八,尔是欲羞辱本宫乎哼,本宫即便败了又能如何大不了一死而已,总好过受尔等小辈羞辱,滚,滚本宫无须尔等怜悯”李承乾状若疯狂般地跳了起来,也不管身上尚戴着手铐、脚镣,瘸着腿便要向李贞扑将过去。
李贞一身武功之高,天下难有对手,别说一个李承乾,便是十个、百个李承乾也近不得李贞的身,不过李贞却并没有闪避,也没有动弹,任由李承乾扑到身前,由着李承乾又踢又打,直到李承乾闹得累了,李贞这才伸手扶住了李承乾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其扶到桌前的稻草上坐好,温和地道:“大哥请坐罢,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大哥既已知错,有错便认了又何妨,父皇向来宽容,不会过分为难大哥的。”
李承乾几天没进食了,闹腾了一阵子之后,早已浑身无力,别说再胡乱踢打了,便是话都已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李贞将其按在了桌边,气喘吁吁地靠在了墙边,一双血眼闪烁个不停,良久之后,两行混浊的泪水从眼中淌了出来,目视着李贞,嘴角哆嗦地道:“八弟,哥哥唉,哥哥向无恩义于八弟,八弟却能不计前仇来探视哥哥,哥哥便是死了,也感八弟之情义,去罢,哥哥乃不详之人,咎由自取,死便死了,也无甚可怜之处,八弟不必再多费心了,若是叫人参上一本,实不值当,就让哥哥自生自灭罢,回吧。”
看着李承乾那等落魄的样子,再想起从前他当太子时的跋扈,这等反差着实令李贞嘘唏不已,只不过李贞城府深,并未有甚表露,只是平静地笑着道:“大哥言重了,你我乃是兄弟,无甚谁对不起谁的说法,大哥且安坐。”话音一落,回过头来,对着早已等候在牢房外的燕十八等人一招手道:“将东西送进来”
一起子亲卫都是手脚麻利之人,一待李贞令下,自是一拥而入,将那些稻草等杂物扫清,而后将被褥、换洗的衣物等物事一一摆放停当,又将木桌上的小油灯换成一盏稍大的灯笼,而后将酒菜、碗碟等物一一摆上,这才默不作声地退出了牢房,整个行动干净利索,丝毫也不曾有拖泥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