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走了,何时还能再回来,那就只有天才晓得了罢,李贞策马走在宽阔的东大街上,离愁不免涌上了心头,所以他走得很慢,边走边看,只想着将这高昌城的一楼一景全都牢记在心中,只不过走得再慢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眼瞅着拐过一个街口便已是城门了,始终不曾回头的李贞,终于忍不住回头往巍峨的大都护府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一挥手,沉着声下令道:出城话音一落,便即开始打马加,可才刚转过街口,却又不得不停了下来人,到处都是人,整个东城门内外挤满了人,看那架势,满城百姓能来的都在这东城门内外站着了。
殿下,是殿下来了。黑鸦鸦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一声,顷刻间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来。
父老乡亲们,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李贞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百姓在这东城门外等候着自己,一时间鼻子一酸,很有种落泪的冲动,忙不迭地强行忍住了,跳下了马来,对着满城的百姓拱着手,语带哽咽地说道。
两名白苍苍的老者一人捧碗,另一人捧着坛酒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李贞身前,各自跪倒在地,齐声道:殿下,您要走了,小的们代表满城百姓特来为您饯行,请殿下满饮。话一说完,一人开启酒封,将大海碗倒满了酒,另一人双手捧碗,高高地举过头顶。
二位老先生快快请起,小王何德何能,实不敢当父老乡亲们如此之厚爱啊。李贞还真从没经受过百姓们如此阵势的相送,一时间也颇为感动,紧赶着抢上前去,伸手去扶那两位跪倒于地的老者。
殿下请满饮。两位老者皆不肯起来,只是满怀期颐地看着李贞,那眼中皆是浓浓的不舍之意。
殿下,此乃满城百姓之心意,您就喝了罢。站在一旁的莫离出言提点了一句。
李贞哽咽着接过了老者手中的酒碗,却没有先饮,而是高高地举过了头顶,高声道:感谢各位父老乡情的厚爱,安西能有今日之欣欣向荣,非是小王一人之功,实乃数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小王谨以此碗酒敬为安西之昌盛而牺牲之烈士话音一落,俯身将碗中的美酒徐徐地倒于地上,两名老者见状,各自起了身,共同捧着酒坛子,为李贞再次满上了一碗酒,这一次,李贞没有再推辞,一仰头将大海碗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举着空碗向众百姓示意了一番,这才高声道:多谢父老乡亲们相送,小王就此告辞了,望诸位父老乡亲多多保重,小王去了。话音一落,将大海碗交还给了两位老者,而后翻身上了马,领着莫离等人缓缓穿过跪满了一地的人群,走出了城门洞,向远方策马而去,始终没再回过头去,只是泪水却不知何时已漫出了李贞的双眼
第三百八十三章定海神针上
夏日的夜总是来得较迟,这都已是戌时一刻了,天才将将彻底黑透,一轮将满的圆月斜斜地挂在天际,亮堂得很,将皎洁的银色光芒洒向大地,照耀得花园里树影婆娑,微风拂过,荷塘里的茂盛莲叶摇曳起伏,风过处,阵阵花香沁人心鼻,这后花园里的夜景与白昼相比,自有另一番的情趣,然则一身淡青色道装的袁天罡却丝毫也不曾为眼前的美景所动,只是默默地屹立在高高的屋脊上,一双眼始终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东方的夜空,直到一颗绚烂的流星突然间从东方冲出,急地划破天际,袁天罡的身子这才猛然一震,眼中一道精光闪过,默立了良久之后,长叹了口气,喃喃地念叨了一句:“时也,命也,唉”话音一落,一闪身,人已飞入了后花园的亭子中,默默地在一身褐色单衣的李靖对面盘坐了下来,一张老脸上满是寂寥之色。
年已七十有四的李靖须早已全白,脸上的老人斑即便是在昏暗的灯笼光照映下,也一样是清晰可见,然则腰板却依旧挺得笔直,目光炯然地看了袁天罡好一阵子,这才平静地问了一句:“确否”
“嗯,看样子不假,太子已是凶多吉少了。”袁天罡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将结论直截了当地摆了出来。
“唉”李治说起来也是李靖的弟子,尽管是个不成材的弟子,可一场师徒之情却是抹不去的,一想起昔年李治在这园子中顽皮的往事,李靖早已古井不波的心也不免为之一悸,隐隐然有些子作痛,不过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老爷,内侍监柳公公已到了府门外,请老爷前去接旨。”就在李靖与袁天罡师兄弟俩默默相对之际,李府管家打着灯笼,领着几名下人匆匆而至,高声禀报道。
“知道了。”李靖默默了一阵子之后,漫应了一声,挥了下大袖子,伸手取过靠在亭子边上的拐杖,一撑而起,看了眼低头不语的袁天罡,长出了口气道:“师兄稍候,某去去便回。”
“不必了,为兄亦有事要办,就此告辞了。”袁天罡话音一落,也不见其作势,只是一晃之间,人已从亭子中飞出,几个纵落间便已隐入了黑暗之中。
“唉”李靖望着袁天罡离去的方向,再次长叹了口气,也不再耽搁,拄着拐杖缓步向前院行去,步伐稳健得几不似七旬之老者,行动间杀伐之气渐行渐烈了起来。
“老奴见过卫国公,陛下有密旨在此,请卫国公接旨。”站立在前厅中的内侍监柳东河一见到李靖大步行出,忙迎了上去,先是恭敬地见了礼,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份卷将起来的密旨,双手捧在胸前,高声地禀报道。
李靖早在李世民出征前来府一探之际,便已隐隐猜出会有这么一遭,此时见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心头自是颇为感慨,不过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一挥手,对跟随在身后的下人们吩咐道:“尔等备上香案,待老朽更衣接旨便是。”
“老国公,事情紧迫,一切从简,还请老国公以国事为重,先行接旨罢,陛下有令,此密诏只能由老国公亲览,恕老奴不敢宣读了。”,更衣焚香说起来快,可真要是这么整将下去,没个一刻香的时间,只怕也完不了事,此时柳东河心急如焚,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供浪费的,忙不迭地便出言劝止道。
“也罢。”李靖倒也没多坚持,整了整衣衫,将手中拄着的拐杖递给了身后的下人,跪倒在地,恭敬地磕了几个头之后,起了身,躬身正容地双手接过了柳东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