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李世民此时正心情烦躁得紧,哪耐烦那些个虚礼,不待诸遂良礼毕,便即挥了下手,语气略带急促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说”
这是场大浑水,若是可能的话,诸遂良压根儿就不想趟将进来,可惜一时不甚,就因着吃了程咬金一场酒,可怜的老诸同志就成了圈中之人,毕竟这是太子殿下给的差使,不来又不行,这会儿尽管心里头歪腻的够呛,可老爷子既然发了问,诸遂良也只好应着头皮回道:“启奏陛下,事情是这样的,今日程知节、程大将军宴请众官,微臣也在被请之列,于酒半之际”诸遂良絮絮叨叨地将自个儿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番,基本属实,然则言语间却隐瞒了自己在其中装糊涂的戏码,只推说事情一发,太子殿下便让他来进宫禀报详情了。
“混帐行子”李世民一生都在倾轧与阴谋中度过,一听诸遂良说了个开头,便已知后头所发生之事,自是清楚这场大戏的背后一准有着李贞的身影在,心头登时怒极,不由地猛拍了下桌子,破口便咒骂了一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诸遂良压根儿就没听出李世民这一骂究竟是在骂谁,可眼瞅着龙颜大怒,登时便有些个吃不住劲了,慌忙出言劝解一番。
“哼”李世民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眼扫了下惶恐不安的诸遂良,咬着牙喝问道:“张亮如今何在”
“微臣走时太子殿下刚下令平叛,实是不知战况究竟如何,臣惶恐。”面对着李世民的怒火,诸遂良心里头直发苦,可又不敢不答,只好自承并不清楚实情,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给低眉顺目地旁的长孙无忌使眼神,哀求长孙无忌能出面转圜一把。
“下令平叛,哼,好个下令平叛来人”李世民气怒攻心之下,猛地一拍桌子便吼了起来。
“奴婢在。”侍立在书房一角的柳东河一听老爷子发了话,忙不迭地窜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应答道。
“去,宣太子即刻觐见,还不快去”李世民咬着牙吼了一句,吓得柳东河连滚带爬地便要跑将出去。
“陛下且慢。”始终不发一言的长孙无忌眼瞅着事情即将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顾不得再保持沉默了,忙不迭地闪身而出,高声喊了一嗓子。
“嗯”李世民见长孙无忌站了出来,脸色稍缓了些,轻哼了一声,目光便凝聚在了长孙无忌身上。
“陛下息怒,臣以为太子殿下定会主动前来解释一切,似不必再派人去宣了的。”长孙无忌并未因李世民的脸色不好看而有所动容,只是一脸平静地说了一声。
长孙无忌这话粗听起来似乎无甚出奇之处,实则是在提醒李世民此时不是公开与太子闹矛盾的时机,真要是派了人去宣,那就等于是在当众打李贞的脸,父子间的冲突势必将愈演愈烈,若是诸皇子再暗中推动一把,这朝庭只怕就要分崩离析了。
李世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长孙无忌所言的潜台词,心头的怒火虽依旧旺盛,可人却清醒了不少,一股子无力感顿时涌上了心头,长出了口气,无言地坐了下来,板着脸不再开口了,已走到门边的柳东河见状,立马灵醒地退出了书房,但却并未真儿个地去执行李世民先前的旨意,君臣数人就这么默默地呆在了一起,诡异的气氛在沉默中悄然地弥漫了开去
亥时四刻,夜色已是深沉,然则皇宫门口却是灯火通明,一大群高管显贵们全都聚集在皇宫门口等候着圣上的召见,李贞刚走下马车,大老远地便瞅见内侍监柳东河领着几名手持硕大灯笼的小宦官早已在宫门处等候着,借着火把的亮光可以清晰地瞧见柳东河脸色虽平静,可眼神里却闪烁着躁动不安的光芒,李贞心中不由地打了个突,可也没停下前行的脚步,就这么稳步前行,径直走到了柳东河的面前。
“参见太子殿下。”一见到李贞已经到来,柳东河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如获重释的神色,紧赶着抢上前去给李贞请安见礼不迭。
“柳公公辛苦了。”李贞谦和地虚抬了下手,示意柳东河免礼,而后一副轻松之态地问了一句道:“,父皇他老人家可歇息了么”
“圣上尚在书房。”柳东河躬着身子应答了一声。
“父皇他老人家如此勤政,实是千古之明君也,孤等万不及其一。”李贞半真半假地感慨了一句,而后从衣袖中取出一面玉制面牌,递给了柳东河,温声道:“孤等此来,实非敢打搅父皇歇息,只因兵部侍郎张亮谋逆事大,不得不尔,还请柳公公辛苦一趟,代为通禀一声,就说孤等欲见驾分说其事之原委。”
“是,奴婢遵命,请太子殿下在此稍候,奴婢这就去办。”柳东河躬着身子双手接过了李贞递过来的玉牌,略一停顿,突地加了一句道:“先前陛下也曾有旨,请殿下觐见,可可里殿下就到了。”话音一落,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一转身,领着一众小宦官匆匆向甘露殿赶了去。
好险柳东河临去前留下的那句话登时便令李贞心头一凛,暗呼侥幸不已――真要是老爷子派了人来干涉缉拿张亮的行动,那就意味着父子间的矛盾表面化了,彼此间就再难有转圜的余地,此时既然没派人传唤,那就意味着一切都尚有可能,尽管一切尚在未定之天,可总好过父子俩兵戎相见,以致天下大乱之结局。
甘露殿的书房中,令人窒息的沉默依旧持续着,李世民黑着脸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后,宛若是樽雕像一般,可爆发出来的气势却令人不寒而栗,陪站在两旁的长孙无忌与诸遂良这两大宰相都有些个吃不消了,可又走不得也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