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一起走吧”赵谦在马上回头说,秋娘站在门口为他送别,赵谦心有不忍,觉得她有些可怜。
瘦马老得不行,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秋娘说赵谦有腿伤未愈,步行太慢,可能被追上。
“大人到了黄陵,记得派人来接秋娘。”秋娘轻轻咬着下唇说。
赵谦不敢看她,只看着别处“嗯”了一声,点点头。
“驾”赵谦抽了一下马屁股,策马而去,回头看秋娘时,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呆呆地望着这边,脚步情不自禁地向前挪了几步。
马蹄踏着清晨的露珠,在晨光中偶尔一闪闪的,让人心里凉凉的。
也许在某个瞬间,赵谦真的打算派人来接秋娘。但是一到黄陵时,当守备对过印信公文,急报县衙时,赵谦又找到了做官的感觉。秋娘对他来说是个累赘,况且那个山村的具体位置不明,尚在贼人控制区域之内,要接她出来也非易事。
“赵大人长安指挥同知赵谦赵大人”县令忽地从藤椅上跳了起来,“你没有看错”
军士道:“那人衣衫褴褛,卑职等差点将其赶走,但是印信等物却是真的,卑职又看他身上的靴子衣物,皆是官物,这才不敢大意,速报堂尊。”
旁边的师爷道:“堂尊,前月赵大人率军在城东伏击高迎祥,乱军之中失散,张游击派人多方寻找未得,如此算来,此人自称赵大人,确有可能。且谁人冒充官员,那是死罪,不大可能,堂尊”
黄陵县令在这偏僻之地任职已有六载,此地民贫土瘠,油水很少,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孝敬上峰,苦不堪言,县令上头没人,一直屈身在此,毫无办法。
赵谦率军路过黄陵时,县令与他因公事有过一面之缘,县令急忙亲自便衣到城头去看城门下那人,确认之后,县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县令紧张又兴奋地踱了几步,说道:“立即召集县里大小官吏,厚礼相迎”
师爷道:“还可以让城中百姓夹道相迎。”
“好,快去办”
赵谦饿得蹲在地上等消息,突然城门大开,城中敲锣打鼓,前头一行官员笑脸迎出,后面还有大批百姓蜂拥而出,县衙公告,凡是参加这次活动的百姓,发麦粮二十斤。
“下官黄陵县令,率同僚恭迎赵大人。大人英勇慷慨之事,虽五岁孩童也尽熟知,城中百姓,仰慕之至,大人光临蔽处,我等荣幸之至。”
“黄陵百姓古道热忱,赵某多谢乡亲们的厚爱”赵谦看了一眼前面那些人,心道不是有什么“箪食相迎”之说么怎么不带点食物出来,老子都快被饿死了。
对于黄陵县令的热情,赵谦吃饱了之后回想起来,心有疑惑。上月在黄陵见过他,没见他这么热情,怎么落魄归来,反倒亲热得像一家人似的
与县里众官员闲谈时,赵谦才知道张岱捉了高迎祥,这样看来,自己败兵折将违抗军令,反倒是有大功了,怪不得县令刻意奉承,想要烧炕热灶。
石头几次到狼牙坳试探狗子,确信自己只要交出赵谦,并未有通敌之嫌,遂告知了狗子,二人带了十几个乡勇回到石头家中。石头推开柴房的门,却未见道赵谦,抓住秋娘问道:“那当官的去哪里了”
秋娘见着十几个汉子,早吓得簌簌发抖,只顾摇头,说不出话来。
“连马也不见了”石头满眼通红,心下大怒。
“石头,咋回事”癞头狗子一脸不快地说。
石头在马厩里寻了一圈,愤愤地说:“狗子哥,咱真的抓住了一个做官的人,早上还在这里,您瞧,这个木碗就是他吃饭用的”
要是在以前,石头是看不起狗子的,但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如今他石头也得称狗子一声哥。
“石头,你我二人是什么交情我狗子还信不过你不过这人哪去了”
石头冲到秋娘面前,“啪”地扇了她一耳光:“吃里扒外的死婆娘说那姓赵的走了多久了”
秋娘捂住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狗子哥,今儿早上那姓赵的还在,一定是向南边逃了,现在去追不定能追上。”
狗子冷冷道:“你不是说马也不在了咱们两条腿还能跑过四条腿石头,你看我带了这么些兄弟过来,如果是别人,那可是谎报军情的之罪”
“这”石头头大,心下害怕,“咱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等事啊。”
狗子瞟了一通石头家中,厨房里有几块熏肉,中间那屋还有一个竹编粮囤,然后将目光移到了秋娘白嫩的脸蛋上,眼睛里闪出一丝淫光,但随即又隐藏了起来。
“石头兄弟,你过来,我有话给你说。”狗子拉了一把石头。
狗子身边聚集的一批“乡勇”大多都是些青皮光棍,义军驻扎未走之时,行为规矩号称护民乡勇,义军一走,此地无官,这些“乡勇”便行劫掠欺压之事。
狗子带来的十几个青皮见罢石头殷实的家境和美妻,早已垂涎三尺,见当头的狗子将石头拉到了僻静之处,大伙回顾四周,几无人烟,事情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心中甚喜,不住用淫邪的目光打量着秋娘,看得秋娘心中发凉。
“石头哥”秋娘见众青皮手握刀柄木棍,并非善类,忍不住用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声。
石头回头骂了一声,没有管她。
狗子低声道:“石头兄弟,你我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不是做哥的唬你,你这事儿相当严重,如果被旁人知晓了,都谎报军情,做哥的还怎么在狼牙坳这地儿混你说是也不是”
石头感觉狗子不是要将事情做绝,急忙点头道:“那狗子哥说,改怎么办才好”
“做哥的自然不会说出去,只是那帮兄弟跟我的时间还不长,就不好说了这样,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看你家中还有些吃食,不如分与他们,事情应该好办得多。”
石头听罢心疼万分,想了半天,终于咬牙道:“没有遇到是遇到了,我答应便是。”
狗子得意地轻笑了一下,又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事儿吧,别怪做哥的没提醒你,秋娘放走了那官儿,你想过她为甚要冒死放走他定是二人有奸情,才能干出这等事来,这种水性杨花的娘们,当初你将她赎出来作甚做哥的真为你不值”
石头恨恨地骂道:“娘的,老子不打死这婆娘”
“兄弟,你不知情,情有可原。秋娘那可是通敌大罪,就交给做哥的按义军规矩处置吧。”
石头惊道:“不能狗子哥,能不能网开一面我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绝不手软”
狗子变脸道:“如此大罪,我狗子怎么敢徇私兄弟,做哥的帮你,你也得为哥想想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