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仁难办不说,脸面何存徒惹朝中大臣闲话。
二人都端着茶杯,沉默未语,各自在脑中权衡得失。
温体仁知道赵谦是杨嗣昌的门人,现在树倒砰狲散,赵谦失去靠山,正在重新寻找大树,温体仁思虑了许久,觉得此人胆子大,心思慎密,不失为一个人才。
“廷益,老夫有一言。”
“阁老请讲,下官洗耳。”
温体仁摸了摸嘴上的山羊胡,不紧不慢地说:“杨阁老辞官之后,门下诸人,许多取得了元辅的信任,元辅并非心胸狭小之辈。”
赵谦自然明白这些事,杨嗣昌倒台以后,门下很多人为了避祸自保,反投了周延儒,不过这样政治立场不坚定,在官场上就会留下永久的污点,以后想要得到重用,别人就会怀疑其忠心,绝非好事。
赵谦明白这一点,温体仁也明白。
“下官并非仅仅想混禄米度日之辈。”
温体仁本来以为赵谦要说熟读圣贤,看重忠贞这样的话,听罢赵谦之言,不禁有些惊讶。赵谦给温体仁的印象是说话直白坦然。
温体仁点点头,说道:“廷益所言,老夫知道了。”
赵谦听罢,起身告辞:“今日与阁老一席话,下官深受教诲,告辞。”
赵谦走后,温体仁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又走到院子中,仆人忙端来了椅子和茶几,温体仁就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过得一会,大管家走了进来,小声叫了声“老爷”,想看温体仁睡着了没有。温体仁睁开眼睛道:“何事”
大管家道:“山东巡抚王大人回京述职,送来五百两礼金,是否收下。”
温体仁道:“王化振以前虽是老夫的门生,但现在同朝为官,不必像以前那般客气了,免得又朋党之嫌。”
“老爷,府中开销有些紧张,王大人也是一片孝心”
温体仁听了又不吭声,温府上上下下,从眷属到仆婢,总共有百十号人,这么多人吃喝开销,说起来也是一个无底洞。单靠温体仁一个人的俸禄,肯定是不够的。有时候,皇上也额外给一点奖赏,但毕竟有限。京官的大部分收入,都靠门生或各地方官员的孝敬。
偏偏温体仁一向“不喜”结党,不过平常要好的仕官朋友送点礼金杂物来,客气一番,半推半就,还是收下了。若是一些想说情升官的人走他的门道儿,十有八九会碰上一鼻子灰,绝不肯在人前落下什么把柄。
温府的生活也不算简朴,因此,他的经济总也没有宽裕的时候。有时也想裁减佣人,但抬轿的轿夫,侍弄园子的花匠,做饭的厨师,照顾幼儿的奶妈,外院的书僮,内院的丫环,似乎一个也裁减不得。官做到这个位置,必要的排场还是要的。
大管家退出去之后,温体仁继续闭目养神。门生做了一省巡抚,回京只送五百两,温体仁心有不快,但是山东去岁大旱,收成不好,温体仁心里有数,也不责怪王化振。
目前大明最富庶的地方就是江浙一带,奈何皆被周延儒一手掌控,像铁桶一般,外人想插手,门都没有。温体仁想到这里,心里微微有些恨意。
第三折 琼台高阙
段三二 佳人金万两
次日赵谦早朝罢,在纱帽胡同遇到了高启潜。
从皇城的东角门出来,再进入灯市口大街,不过一箭之遥,而纱帽胡同就在灯市口大街进口不远。
高启潜的宅子就在纱帽胡同,大太监可以不在宫中居住,在外面有自己的房产,大都是皇帝赐予的,以示恩宠。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住的宅子以前就是魏忠贤的,魏忠贤倒了之后,朱由检便将宅子赐予了王承恩。当然,高启潜的屋子自然没有这么气派。
二人寒暄了一阵,高启潜道:“咱家先进去换身衣服,廷益等我一下,一会和我一起出去办件要紧的事儿。”
赵谦心下好奇,但见高启潜急冲冲的样子,便拱手道:“下官在此等待高公。”
等了一会,高启潜便换了一身平常布衣,还乘马车出了府门,赵谦应邀弃轿,与高启潜同乘一车。
“高公要去办什么要紧的事”
高启潜道:“皇后娘娘言皇上为国事忧心,后宫虽有佳丽三千,却不近女色,娘娘恐长此以往,龙体欠安。娘娘便托付咱家,在民间寻一绝色,侍奉皇上。”
赵谦听罢说道:“但这人间绝色,多半藏于深闺,可遇不可求,一时哪里去寻”
“咱家早已看准了,春兰楼的陈圆圆,色艺双绝,举止得体,正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物。”
赵谦沉吟片刻,说道:“陈圆圆沦落风尘,恐有人参高公亵渎庙堂。”
高启潜笑道:“女人进入宫中,原来的那股味儿就会变了。可将陈圆圆放到周国丈府中,皇上有时会去国丈府中,正好由陈圆圆相陪。如此一来,实乃两全其美也。”
赵谦勉强笑道:“没想到高公对女人也颇有研究。”
二人驱车到得春兰楼,因早朝时皇上说起江南茶税的事,朝中争执不休,一直搞到了下去,此时二人到春兰楼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
春兰楼又在上演激情节目,众客争相出价,以买和陈圆圆一夜风流。
“一百五十两”
“一百六十两”
老鸨在边上听得眉开眼笑,脸上一颗大痣不住颤抖。
赵谦看了一眼高启潜,说道:“三爷,陈圆圆要是被别人拍走了,今晚恐不便成事。”
高启潜听罢将手伸进袖子,赵谦非常期待地看着他的右手,不知摸出来的是金子还是银票,却不料高启潜掏了半天,摸出来一个铜板。
“高公,这”
高启潜笑道:“你且看着便是,老夫今日只用一个铜板。”
赵谦摇摇头,很好奇地看着高启潜如何表演。
“一百八十两”
这时,高启潜大喊一声:“我出一个铜板”
高启潜这么一喊,堂中的人都怔了怔,齐刷刷将目光射了过来,随即爆笑不已。旁边一公子哥笑道:“我说这位爷,没钱就别玩,装什么孙子”
陈圆圆听得高启潜的话,也不禁向下面看了过来,便看见了高启潜身边的赵谦,她的目光有些复杂。陈圆圆又打量了一番喊一个铜板的人,见高启潜面白无须,身材颀长,投手之间,自有一番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