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立即哭穷。皇上又问:“票拟加派军饷一百五十万两,议得结果了么”
温体仁心里盘算,如果以增税的形式让周延儒度过这一关,不是太便宜他了所以一直不赞成加派之事,见皇上问起,便说道:“去岁加派辽饷,百姓甚怨。今年又加派,恐有损圣德。”
明代不仅大臣爱惜名声,皇帝也是爱名的。惜海瑞“以死搏直名”,嘉靖不敢杀,非真不能杀也,杀了海瑞,嘉靖自己的名声就受到了损害,所以海瑞以善终。温体仁这样说,把握还是比较大的,皇上心中当然不想被百姓将“崇祯”说成“重征”。
果然,朱由检说道:“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使民输驺挽栗,居送行赉,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朕之过也。”
周延儒听罢心中烦乱,皇帝自责,首辅自然不会好过,想说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说:“乱贼蜂起,国家为庇佑百姓,执戈澄清,乃护民之举,百姓理应知晓。”
朱由检怒道:“朕任你为首辅,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税赋,现在连年亏空,贪墨成风,朝廷连军饷都拿不出来,你是如何替朕经邦治国的”
皇帝的愤怒,让温体仁窃喜,似乎看到了曙光,首辅的位置就在不远。同时也让周延儒惶恐,朱由检那句话,说得非常重,虽是在无可奈何之时的气话,有口不择言之嫌,但仍然让周延儒如芒在背。
当周延儒乘轿回府的时候,耳边仍然响彻着皇上的怒斥。回到府中,一下人不慎将茶水溅出,受到了周延儒的谩骂,大臣风范荡然无存。
张师爷见状小心道:“大人无须自乱心神。”
周延儒听他话中有话,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沉住气问道:“张先生可有良策”
第三折 琼台高阙
段三九 窘急叫爸爸
张茂才道:“当此之时,已有人替大人挡事,大人现在轻易便能脱身,只是事务繁杂,一叶障目而已。”
周延儒见张茂才摇着一把鹅毛扇,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急切想知道究竟是何策。但事情既有曙光,周延儒沉下气来,沉声道:“请张先生名言。”
张茂才喝了一口茶,清了下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问大人要军饷,可惜国库亏空,拿不出钱粮来,此大人忧心之事也。”
周延儒点点头,张茂才切入主题,有条有理,令周延儒宽心了不少,似乎感觉到张茂才却又妙计。
“现在这个时候,温阁老是不会同意加派饷银,让大人轻易化解的。大人以为如何现在这局就好象是死胡同,前后无路。偏偏这个时候,兵部赵侍郎主动请缨,要为皇上分忧,筹备饷银。这烫手的山芋,在他那里,就成了脱身的金蟾壳了。大人何不顺水推舟,将这山芋扔给赵侍郎”
周延儒一想,理是这个理,但杨嗣昌倒台以来,自己处处和赵谦过意不去,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赵谦一定怀恨在心,如果这样把他当一个屁给放了,无疑是个大大的隐患。
周延儒确实想整死赵谦,可那赵谦却像颗铜豌豆一般,怎么整也整不死,明明是树倒砰狲散的局面,不知怎么又冒出来一大堆人要保他,就比如这次,欺君之罪,虽证据有些勉强,但对于一个失势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可皇上不知听了谁的好话,偏偏这事就拖下来了。
这样一拖,周延儒感觉到那“欺君之罪”对赵谦没什么用了。这样的事,只能寄希望皇上一怒之下杀之,拖起来,就会考虑到赵谦的功劳苦劳,隐瞒夫人死因这样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欺君”,就显得杀功臣没有必要了。
周延儒沉吟不已,还在犹豫。张茂才以十分轻松的表情笑道:“大人所虑,在下知晓。不过赵谦这是在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大人明鉴。赵谦凭一己之力,真能翻起什么大浪”
张茂才这样一点醒,周延儒似乎明白了其中关联,实际上他们都走入了一个误区,赵谦拼命要外放为官,周延儒等人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外放真的可以让赵谦脱困了。实际上,江浙一带,多是周延儒门生,赵谦挤到那里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人的力量并非想象中那么强大。就算是皇上,也就只能在高层决策一些大事而已,实际操作还得靠他人。一个人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时间,能做多少事呢
“赵谦要筹集额外的二百万两军费,谈何容易江南全是咱们的人,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只要他有一点不慎,抓住把柄便能置之死地,如捏死一只蝼蚁。再说了,这样束缚手脚,届时弄不到银子,看他如何向皇上交差。”
周延儒以为善,不说江浙一带多是自己的人,单说赵谦问人拿银子,那是得罪人的活儿,还不得让无数人心里怀恨,随时寻他的把柄这样浅显的道理,周延儒以前并未想到,张茂才一针见血,真是说到了要害。
数日之后,多人上疏举荐赵谦巡抚浙江,筹备饷银。出乎温体仁和赵谦等人意料之外,元辅的人并未反对,反而旁敲侧击支持这项议案。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山西军费,先从内帑和地方各级挪用部分款项支撑,然后由赵谦巡查的茶税补给大军以后的用度。
六月,擢赵谦为左佥都御史、兵部左侍郎、两浙承宣布政使,节制江南数省课税,清理盐茶税。
赵谦接到圣旨,开始收拾行装,在京师的府邸是不用卖了,那是固定资产。到地方任大员,住处是不用操心的,最少有布政使行辕,办公生活都可以在行辕。
周延儒如此大方,赵谦韩佐信并不是就高兴极了。韩佐信立即谏言:“元辅为形势所逼,放大人去江南,实际是将筹备军饷此烫手山芋扔给大人,恐大人到了江南,元辅的人欲对大人不利。”
赵谦赞同,京师与江南,都不是安稳的地儿,究竟哪里更安全,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步步走向了江南,是因为形势所逼,周延儒步步相逼,欲置赵谦死地而后快,弹劾赵谦欺君,虽有惊无险,终究欺君之事不是空穴来风,赵谦心中惶恐,就想逃出京师,这样一路走下来,现在巡抚浙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其实赵谦选择了江浙,还有一个下意识中的愿望,可能也有点关系。“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他到了明朝,一直有个愿望,想去看看大明经济最发达“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苏杭地区,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了。
“以朝廷御史的身份巡抚两浙,算是钦差大臣了吧”赵谦与韩佐信坐在住了三年的院子中,喝茶交谈,赵谦仰观天穹,感概良多,如此担惊受怕如履薄冰的日子,实在是因为升得太快但根基太浅,“江南诸地官员,多是元辅门生,恐届时调度不灵,如之奈何”
韩佐信道:“大明制律严谨,如有不尊上者,可依律查办大人能带上张将军等贴心兄弟同往,更好一些。”
赵谦以为善,沉吟片刻道:“张岱萝卜现在是京营将领,吃得是朝廷俸禄,要带他们走恐不易。”
“大人身负皇上重托,后勤军需又关军机,可请奏皇上调西虎营协助,不听调度者,有权宜生杀之权。这点要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