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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异志 扯皮大爷 5423 字 2019-04-17

开始,我就养成一个习惯,无论是京城的暖阁还是关东的土炕,我在入睡之前身子都是倒着上去的,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让鞋尖朝前,三更天起夜时下地方便,脚上一蹬就能走路,而这套下意识的习惯是不可能改变的,除非有外界的干扰。

说到习惯,相信许多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一套模式,有些甚至可以称作怪癖。比如,有人爱挤左眼,别人看他时,右眼睁得总比左眼大些,而他自己却全然不知;又比如,许多人走路时总是要先迈右脚,再迈左脚,仿佛反过来卖就要栽跟头一样。当然,我说这些都是为摆明一个道理:日久天长养成的习惯在不刻意修正时,是根本不能改变的

而我的布鞋此时竟倒过来了,从我记事开始来第一次。

“嘀嗒”,鬓角的细汗不知不觉凝成了一滴,顺着我耳畔右侧滑落在肩膀之上,声音清晰可闻。说实话,我有点怕了,甚至开始犹豫该不该下地开门。自白天看见的老太、听闻的祖孙、看见的魅影还有这倒着放的布鞋,每个怪异的人与事都仿佛预示着,在外面等我的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我想退回来重新睡觉,但心里却十分不甘。那感觉就如嫩叶发芽样地往上拱,拱的我心痒,拱的我难耐,拱的我无心睡眠。我开始自责,我憋屈,我窝火。我质问自己为何如此堕落,竟被一个虚无飘渺的东西吓得寸步难行。

“簌”正想着,窗棂上的影子竟然又变暗了,那身影分明折返回来,甚至冲我摆了摆手。我看在眼里,气在心头,在心里骂了一句:“丫挺的,你还跟爷爷耗上了,看我不把你的真面目揪出来”,决意已下,我迅速将鞋摆正蹬在脚上。

临行之前,我摸了摸底下胡老三的长衫那里有两把盒子炮,还有一支从森田大队缴回来的德国造勃朗宁,在月光之下,那支勃朗宁放着亮银色的白光,显得分外耀人。我心中暗揣:就是它了,取下银枪边拎在手里。

洪屠户和胡老三两人此刻睡得正酣,借着酒劲,两人的四撇胡须被吹得一起一落,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清醒。我捅了捅两人,全都没有反映。

外面也不知到了几更天,月色皎洁得有些诡异。皓白的光亮自头顶如银幕一般倾泻在地,如银瀑蔓蔓,又如小溪淙淙。我倾耳一听,四边尽是些知了蛐蛐的鸣叫,咕吱咕吱地响着,反而将周围映衬得更加幽静晦暗。我轻轻关上老者家的柴门,右手紧紧握着银枪,将视线缓缓移往前面。

老者家门正对着的,是一簇脆皮的白杨树群。也不知因为土地太肥还是树种的关系,这些树每一棵竟然都长得高可参天、肥厚的叶片随着山风哗哗作响,似一个个矗立在夜空中的巨人。而在这群巨人当中,有一抹淡红色的身影分外惹人注意,待我对它凝神注视之时,它又如一抹青烟般地淡去了。

“娘的”,我在心中暗骂一句。把勃朗宁的保险拉开,又从背囊里掐出两张捉鬼黄符,心想:倘若是人,我就用铁枪崩了你;倘若是鬼,我就拿符将那东西灭了。我颠了颠这两样东西,心里稍微安稳了安稳。便继续顺着前方塌身摸了过去。不出所料,待我进了白杨树的中间,那身影又在前面十几丈的地方等我了。

“好小子,你跑的还挺快”,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继续持枪向前追赶起来。此后,我便与那红影玩起了猫追老鼠的游戏,两人追追赶赶、走走停停,拐了九曲十八个弯,最后那红影在一座矮房前停下。我俯下身来左右打量周围的环境:四周都是纵横交错的苞米地,唯有我所处这块儿是位于当中的一个空场。那见矮房青砖红瓦石阶木门,看起来不似一所民居,倒像是一间祠堂。

“祠堂”我心中不禁惊了一下。普通的妖孽是不敢来祠堂撒野的,因为祠堂供的是先祖,按风水学的常识,先祖的灵位跟前是有煞鬼的正气的。那倘若这影子不是赃物,难道是一个人么

正胡乱思考着,那背影竟向我招手了,我心头一颤,生怕那身影转过头来是一袭披肩的长发,而在长发之下抬起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空脸。

她终于转过身了,温婉中带着些许羞涩,蒙在我心头的那层薄膜终于被一点点揭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长发,粉鼻,乌眼,朱唇这是梦蓉,我朝思暮想的梦蓉。

“啊”,我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梦蓉梦蓉她不是死了么在吴三桂的黑殿之外我亲自埋的她的尸身,而眼下她却活生生地立在我的眼前了。

“梦蓉”,我惊叫一声想要冲去,脚下却迟迟迈不动步子。就在我惊叫的一刻,她已将全身转了过来。只见她朱红霓裳盈盈衣,发髻垂吊婉婉笑,面色粉嫩白白皙,细身瘦腰亭亭立。浑身上下虽已卸掉了先前花苗少女的打扮,但此刻的梦蓉在纯真之上,更向外渗着一股成熟的气息,我一下被惊呆了,立在原处竟不所以。

“知焉哥”,梦蓉朱唇一启,熟悉的声音再次由对面传来,直惹得我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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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龙脉九

“梦蓉”,我应了一声,再也无法抑住心中的感情,便疯也似地狂奔至她面前。

“梦蓉,你可想死我了”,我一边自顾嘟囔一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肌肤相触的瞬间,她窄肩顶的霓裳被我无心刮落,两扇粉嫩白皙的肩膀兀地露了出来。我连忙把头扭到一边,将霓裳重新给她披上,这一静一动之间,梦蓉的肩头和胳臂与我触碰了数次有余,她的身体是温润的,丝毫没有任何虚无缥缈之感。

我的心稍微放了下来。鬼的身体一般无形、飘忽而又冰冷。

“知焉哥”,梦蓉见我如此动情,言语之间也多了几分哀伤。她的长发散落在霓裳周围,随着夜风肆意地飘忽着。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我双手拥着她,注视她水样清澈的眸子。

“说来话长”,她淡淡答了一句,语气中逸散着些许忧伤。“自云南一别,你我便阴阳相隔着。临走时,我自知已无法为人,便将金蚕种入你的体内,那次在大连与日本人交战之时,你能感觉得到吧”

“嗯”,我轻轻地哼了一声。“在我开枪的一瞬间,感觉极其异样,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操控了似的,眼前的东西都放得无比缓慢”,我又补充道。

“这其实是一个诀,金蚕的一个诀”,梦蓉平静地答道。“其实金蚕也不是谁想种就能种的,那必须要满足一系列的机缘巧合”

“哦”,我不解地问,胳臂仍然搂着她不放松。

“其实我这次来,是和你来说三件事:

第一:我现在仍然游离于阴阳两界,只有经历特殊手段方可跳出轮回。

第二:阎王同我说,你不是个普通人。

第三:不要再寻龙脉,否则你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啊”,闻听此言,我惊得气都无法喘匀,呆呆地望着她道:“你是怎么得知这些事的自一别之后,你又是一番如何的经历”

“人死了,又能如何经历自是去当孤魂野鬼去。只是我法力高强,甚至专拿野鬼的黑白无常也无奈我何,但我自知人有人的规矩、鬼有鬼的法度,太悖人伦常理的话就会遭得天谴,所以游离了几月,我便自动去地府去会面阎王了”

“之后,你便回来了”

“知焉哥,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毛躁,什么话听不到结尾就要妄下结论”,梦蓉说到这儿掩嘴笑了,就和以往一样清纯自然。 首发“本来我是要轮回的,虽然阳寿未到,但养金蚕的最后定然是逃不脱孤、残、贫这三种其一的,所以我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说。但阎王他说我不该死,更有一件未了之事,那就是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