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那个拍着手的青年,那个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看上去冷酷的马军其实是个豪烈的汉子,想到在戍营里的日子,他也笑了起来。
夜晚,看着整理行装的马军,李昂静静地走到了他身边,“走那么急”
“我们家老头子来信了,说就是死也要死回去。”马军停了下来,“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能跟你痛痛快快地对阵一场。”说完,他沉默了下来。
“打仗了”看着安静下来的朋友,李昂忽地问道。
“是。”马军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笑了起来,“军人为国征战,是本份中的事。”
“很难打”犹豫了一下,李昂还是问道。
“不过是些蛮番子罢了。”马军摇了摇头,隔了一会才道,“不过这二十几年来,内阁那些人一直闹着削减武备,估计也。”
“这话若是被你爹听见,少不得要打你二十军棍。”屋外忽然传来了人声。“大人。”见到侯君集进来,李昂和马军连忙站了起来。
“坐下吧”侯君集笑了笑,看着两人道,“这次安西的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的地步,不过也说不定就打起来了。”他身为一城镇守,知道的自然比马军和李昂两人多得多。
“大秦承平三十年,久未动刀兵,朝廷那些文官又处处节制,却是让人忘了我汉家的威严,不是好事,不是好事啊”侯君集大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马军的肩膀道,“回去告诉你爹,要么不打,要打就打得狠些,叫那些人知道,咱们手里的刀子还没有钝。”说这话的时候,李昂分明感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凶戾。
侯君集走了,马军也走了,黑暗中,李昂拨弄着手中的铜钿,这是大秦的铸币,工艺精湛,正面是咆哮的虎头,而背面则刻着一句话,犯强秦者,虽远必诛忽地李昂手指一弹,铜钿在黑暗中猛地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张开的手中,他走出了屋外。
眺望着月光下的茫茫草原,李昂想到了身后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那都是他拼出性命也要守护的,“霸权即治世。”念着这句侯君集常挂在口边的话,他忽然明白了某些东西。
他曾经身处的年代,国势虽强,却已经失了汉唐时那份睥睨四海的霸气,大多数人只是沉浸在官员,商人,学者所鼓吹的太平盛世里罢了,而那句先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彻底成了一句摆设而已,也许这就是他那个时代所有中国军人的悲哀,他们为国流血,为国牺牲,可是却不能大声喊出这句话来。
黑暗里,他闭上了眼,这个时代和他过去的世界截然不同,他已经不再是共和国的士兵,不需要再用过去的信条约束自己。他是大秦帝国的一名军人,无论是谁,只要是危及大秦的霸权与治世,就必须被消灭。夜风中,他那双沉静的眸子忽地睁开了,映出了如刀一般的光。
正传 第六章 擒敌
秋风渐起,骑在马上,李昂凝望着夕阳下的草原,有些走神:不知不觉间,马军走了两个月了,不知道唐州的局势如何,还有清芷,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深吸了口气,他看向了远处,这时几点骑影引起了他注意。
“嗡。”地一声,李昂瞬间就伏下了身子,这时又是尖锐地破空声响起,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两支白羽箭正插在了他身后的泥土地上。从战马侧腹翻身起来,他望向了那些远处的突厥人,露出了冷冽的目光。
而他身边的大秦骑兵也被激怒了,看着那些打马而走的突厥人,他们迅猛地追击了上去。李昂伏在马上,拨挡着那些突厥人倒射过来的箭矢,然后绰出马鞍旁的柘木复合弓,搭上了三棱铁箭,只听得锐矢呼啸,前方一个突厥人便从马上载了下来。
看着这精准的箭法,那些疾驰着的骑兵们高呼了起来,追得更加凶猛。
这时那些突厥人忽然猛地发声喊,竟然分头逃开了。一直盯着他们的李昂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其中的一人,他发觉其他突厥人似乎都是在掩护那个人,“驾。”低喝一声,他紧紧地跟了上去。
黑暗中,阿史那承庆低着头策马狂奔,他的两个手下被射杀,脸颊两侧也各有两道血红的箭痕,火辣辣地疼;想到身后秦国骑兵这故意的两箭,他心头就是一阵耻辱,恨不得调转马头回去拼命,可是想到这神鬼莫测的箭术,他又怕连敌人的样貌都没看见就窝囊地给射死了。
李昂再一次引弓上弦,竟是仰射向了天空,那铁箭在风中划过一道弯弧,掠过突厥人,直直地落了下去;嘶鸣声中,受惊的战马扬起了蹄子,猛地停了下来,差点将背上的阿史那承庆给掀出去。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徐缓了下来,阿史那承庆想到身后秦国骑兵这恐怖的一箭,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竭力安抚着受惊的爱马,慢慢地拨转了马头。
看着拨马调身的阿史那承庆,李昂策着战马停了下来,他要活捉这个突厥人。
阿史那承庆愣住了,他本以为那个箭术高卓的秦人应该是一个满脸虬髯,雄壮豪勇的大汉,可是他的眼睛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有些削瘦的少年,正自用一种森冷的目光打量着他,但只是短短的刹那,他便回过了神。
看着月光下面目粗犷的突厥人,李昂将手中的战枪指向了他,冷冷道,“降,还是不降”
面对劝降,突厥人举起了自己的马槊,一夹马腹,策马冲向了面前如刀子般的秦国少年。
端坐在马上,李昂露出了沉静的目光,迎着来势汹涌的突厥人,他轻轻一带马缰,胯下的战马打了个转,便躲开了呼啸的马槊,对着疾驰而过的突厥人一枪拍了出去。
阿史那承庆只觉得背上一股大力涌上,然后便控不住身子,落下了马去,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端坐在马上冷冷俯视他的少年,阿史那承庆脑里一片空白,只是一合他便败了,巨大的耻辱感涌上他的心头,狂嚎一声,扔掉手中的马槊,他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大步冲向了马鞍上的可怕少年。
李昂的嘴角弯了起来,这个突厥人,倒也算得上悍勇,他将手中的战枪插在大地上,从马上跃了下来,左手握刀,向着冲来的突厥人走了过去,步伐不疾不徐,仿似在随意地散步一般,这种近乎狂妄的藐视让对面的突厥人狂怒了起来。
“呀”暴烈的吼声中,呼啸的弯刀重重地劈斩向了李昂,可就在那瞬间,他猛地一个踏步,身子欺到了突厥人的近前,左手拔出的刀柄敲击在突厥人握刀的手腕之后,便横刀掠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片死寂中,李昂敏锐的战场直觉忽地意识到了危险,他猛地弃刀掐住了突厥俘虏的喉咙,闪到了他的身后,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夜色里,响起了呼啸的破空声,一支强劲的铁箭射向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但几乎就在同时,啸声又起,一点寒芒后发先至,爆响声中,两支铁箭在半空中炸裂了开来,掉落在了他手上突厥俘虏身前的地上。
这间不容发的两箭,不但神准惊人,而且其中蕴含的力量更是恐怖。
好可怕的箭术李昂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全神贯注地盯向了远处的黑暗。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一骑巨大的黑影带着狂飙的气势出现在了李昂面前,在离他数十步的地方,猛然勒住了胯下的战马,静止了下来。那是个面目可怖的突厥汉子,眉凸眼毒,目中闪动着嗜血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