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养父,后来养父在他十八岁那年死了,死于战场上落下的旧伤,临死之前,养父告诉了他关于他父亲的事情。”
“你知道吗”李昂忽然看向了听得入神的齐陵王,“他对父亲的所有印象,全部来自于母亲,在母亲的回忆里,他父亲是一个英雄,英勇杀敌,而他也一直是那样相信着,并以此为荣。可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父亲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被自己放过的敌人从背后打死的,还连累了身边的战友,里面就有他的养父,可笑吧自己认为了十八年英雄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人。”李昂自嘲地笑了起来。
“知道真相的他开始恨他的父亲,因为如果不是他愚蠢的放过自己的敌人,他的母亲不会失去丈夫,他不会没有父亲,而收养他的养父也不会死去。后来,他也成了一个军人,一个心狠手辣的军人,他的手下从来没有一个活口,他身边的人都说他是屠夫,没人愿意和他接近,因为他们怕自己也会变得冷血。”李昂的声音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心酸。
“再后来。”李昂笑,冷笑,“他被派去做一件没人愿意去做的事情,几乎死掉。”
“几乎死掉”齐陵王皱紧了眉,看向了身旁过于沉静内敛的少年,“那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应该算是没死吧”李昂自语,似乎有些失神,隔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他后来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告诉我,一个人寂寞,是因为不愿去改变自己。其实人不单是为了自己活着,也是为了别人活着。”
“不愿去改变自己为别人活着”齐陵王站了起来,自语道,“有意思的说法。”然后她看向了似乎有些疲倦的李昂,“那他改变了吗又为谁而活”
“他后来有了妹妹和一个他欠了许多的人,还有几个朋友。尽管仍旧和以前一样不太爱热闹,不过还是变了很多,至少走出了寂寞。”李昂抬起了头,目光正对齐陵王,“我想他可以走出寂寞,你也一样可以。”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齐陵王转过了身子。
“不知道。”李昂沉默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你救了我,或者又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这样说,头低着,齐陵王看不清他的脸。
“你说的这个”齐陵王本想问,这个人是不是你可是想到李昂的年纪,最后还是没有问,她在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笑了笑道,“你的故事讲得很好,谢谢。”说完,走出了屋外。
“故事吗”李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摇头自语,拿起边上的茶盏,自酌了起来,淡暖的夕阳下,他的脸被映得有些泛黄,就像一幅陈旧的古画绘卷,藏着很多的故事。
正传 第十六章 雪夜
翌日清晨,大雪已经停了下来,李昂下了地,披上衣服,打算出府,去找城里来做生意的商队,让他们替自己捎些东西去长安。
“你重伤初愈,不该出来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李昂,来看他的齐陵王拦住了去路。
“我的妹妹在长安等了我两年,下个月十四是她的生辰。”李昂从袖子里拿出了木刻的人偶,这是他这几天闲暇时候刻的,虽然模样不怎么好看,可是却是他一刀一刀亲手刻出来的。
“很漂亮,你妹妹一定会喜欢的。”齐陵王楞了楞,然后让到了一边,可眼睛始终看着那人偶,她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给她做的布娃娃。
李昂有些奇怪齐陵王眼里的神情,他不明白,难道一个男人也喜欢这女孩子家才喜欢的东西。“若是你喜欢的话,回来以后,我刻一个送你吧”踯躅了一下,他问道。
齐陵王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钱袋,扔给了李昂,“我们这里虽然比不上大秦的城池繁华,可是也有些特别的东西。”说完,她径自走了。
“谢谢。”接过钱袋,李昂看着那上面绣着的花草鸟虫,楞了楞,他发觉,也许齐陵王真的喜欢女孩子家的玩意儿。
“明明是个会替人着想的人”想到齐陵王脸上那张冷冰冰的狰狞鬼面,李昂摇了摇头,自语道。走出府外,他身后已是多了两个风铃铁骑的侍卫,寸步不离地跟着照顾。
雁返城的西面,是商人聚集的地方,自从二十年前,回鹘人归附大秦,越来越多的人住到了城里,转而做些回鹘特有的饰物和手工物件卖给大秦的商人,所以热闹非常。
看着那些眼花缭乱的饰物,李昂最后在一个老人的小摊上,买了串纯银的风铃,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把鹰头小刀,虽然看上去有些粗糙,可是那鹰头却雕得极为传神,于是他买了下来,打算送给救了他两次的郭怒,他知道自己这次能活下来,又是承了郭怒的情,若不是他让宛州的将军老友来找齐陵王,回鹘人又怎么会为了他这个小兵大动干戈,派了三万人在大漠找他。
“怕是怎么都还不清了。”李昂把两样东西放入怀中,自语着走向了街道的尾端,找到那里去长安的商队,请护送他们的镖局替他把东西捎带回去。
办完事情,李昂走出热闹的西市,想到齐陵王邀他晚上围炉赏雪,不由得有些觉得奇怪。“也许是寂寞太久了。”轻叹的低语声里,他走回了王府。
清濛濛的月光斜照庭院。院子里,是怒放的红梅,风中,花香四溢。炭火烧得通红的暖炉旁,是花梨木制的案几摆放在雪地里,上面一壶清酒,几叠小菜,为这幽雅的庭院平添几分闲情逸趣。
李昂端坐在舒适的矮椅上,他始终是不太习惯这种需要躺着的椅子,觉得过于安逸了。另一侧的齐陵王也是一样坐着,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的时候,我娘最爱抱着我躺在这椅子上,听我父亲讲大漠里的故事,听得累了,就弹上一曲。”齐陵王抄起酒壶,自斟一杯,看着脚边的琵琶,低眉说,“那个时候,我爹坐着的样子就和你一样,硬邦邦的,老被我娘笑,说是活像头大蛮牛。”
“你这是在说我们两个都是大蛮牛”李昂看了看自己,然后又看看齐陵王,想了想道。
“你的话一点都不好笑。”齐陵王放下酒杯说,可是嘴角却淡淡笑着,然后她站了起来,走入皑皑细雪中,拔刀起舞。
一弯月牙下,齐陵王一袭素衣,目光如水,白皙的肤色在月下熠熠生辉,清脆的鸣音里,垂着金铃的刀,在风中舞出一道道曳影,宛如盛开的花。
一刹那间,李昂几乎以为起舞的齐陵王就是个女子。“有舞岂可无乐。”他愣了愣,然后大笑着说,拿起了那捧年代有些古远的琵琶,掩饰起有些不知所措的心境。
弦猛然拨动,雄浑沉厚的曲音冲天而起,直听得人血脉贲张,不由生出一股楚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吞天气概。
此时,李昂怀里那一支小小琵琶哪再是什么女儿家的玩意儿分明是纵横沙场的将军手中的长枪大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