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的确是个老实人家。
玉尹向燕奴看去,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看出了一丝乞求。
“也罢,既然来了,便过来吧。
不过有件事你明天去和他们说清楚,咱这家里,都是喜欢安静的。来这边做事,却不能太过吵闹。特别是正道兄画画,还有安叔父炼丹,可都不能轻易被打搅。”
玉尹说的也是事实。
燕奴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那今晚便让他们在二姐家先住下,明日奴晌午过去,把他们带过来。
顺便再买些被褥和洗漱的东西,免得到时候又要一番折腾小乙哥看这样可好”
玉尹点头道:“那便这么说吧。”
吃了饭没多久,徐婆惜便来了。
这新居修好之后,玉尹也就不必天天跑去流苏园指点徐婆惜,那实在是太麻烦
“老师,从明日开始,奴便不得天天来聆听教诲了。”
徐婆惜话语中,带着些许哀怨。
眼眉儿挑了一下,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杨再兴。
“为什么”
杨再兴果然忍不住开口询问。
“封姐姐说,准备在八月十五,开唱牡丹亭。”
“啊”
“近来那丰乐楼连番上演梁祝,着实给潘楼带来了压力。封姐姐和司马大官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把牡丹亭提前,先唱一折子,试探一下外面的反响。
所以从明日开始,奴便要在潘楼演练,怕没得空闲前来。”
徐婆惜表面上是给玉尹解释,但实际上,却是向杨再兴解释。
杨再兴那张脸,顿时阴沉下来,整个人也变得有气无力,看上去没精打采。
玉尹心知,这牡丹亭开唱可能是一个原因,但最近一段时间,杨再兴和徐婆惜走的近,怕是另一个原因。封宜奴也不是傻子,徐婆惜怎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如此,便请转告封娘子,祝她马到功成。”
“老师到时候不去吗”
玉尹算了算日子,苦笑道:“怕是当天没得时间,近一段来,确是琐事缠身不过若当天得了闲,定去为婆惜捧场。”
“那奴便恭候老师前来。”
徐婆惜说完,犹豫了一下。
玉尹看她似有心事,便笑道:“婆惜莫不是还有事情”
“封姐姐来时,让婆惜请教老师,昨夜老师使得那两首曲子,是否已经卖了出去”
“啊”
“封姐姐说,她可以使钱买来。
不过那首沧海一声笑,不免有些俚俗,怕是出不得高价。不过两首曲子,她愿出八千贯,不知老师是否满意”
沧海一声笑也能卖出去吗
这倒是真个出乎了玉尹的意料之外。
不过后一想,那沧海一声笑的格律虽说不合而今时代,但曲子确真是依照传统古曲所写。据说当时沧海一声笑的作者黄沾,为创作这首歌填写了好几篇曲子,但都不得满意。后来还是在无意间翻阅古书乐志时,看到其中一句大乐必易的话,才有了灵感。于是便用宫商角徵羽这传统五声音阶,创造了沧海一声笑。
这曲子与而今俚俗,并非上品。
但胜在一个新、一个奇、一个易。
一首歌曲,符合了这新奇易三点,便足以传唱开来。
如果按照之前玉尹卖曲的价钱计算,想来良宵可价值五千贯,那沧海一声笑,恐怕要价值三千贯。当然了,玉尹并不认为这首歌曲真个便值三千贯。这里面恐怕还有一些人情,甚至包括了玉尹自身的名气在内,封宜奴才开出这个价。
玉尹沉吟片刻,对徐婆惜道:“婆惜且稍等片刻。”
说完,他回到了书房。
片刻后拿着一封书信回来,递给徐婆惜道:“把这封信交给封娘子,便说只要她应下这件事,自家便可以把曲子给她。呵呵,若应了,八千贯太多,五千贯足矣。
沧海一声笑,便作自家谢礼。”
众人闻听一怔,都露出了愕然之色。
不过,安道全很快便猜出了玉尹那信中的内容,暗自点了点头,看玉尹的目光里,旋即透出了几分赞赏。
徐婆惜有点弄不明白玉尹的意思,不过还是顺从接过书信,告辞离去。
只是这一次,她没让杨再兴送,因为在巷口处,停着一架二人兜轿,想来是封宜奴安排。
徐婆惜走后,杨再兴顿时垂头丧气。
先前那识字读书的兴致,也一下子荡然无存。
玉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转身走了。
“那自家也回去了”
杨再兴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声,起身便走。
“大郎,你今日功课还没有学完。”
“学甚功课,自家今日没那心思,不学了”
杨再兴说话很冲,却顿时惹怒了安道全,上前拦住他,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杨再兴脸上。这一巴掌着实响亮,打得杨再兴腮帮子,顿时变得红肿起来。
“安叔父,你干什么”
“便要打醒你这混小子不过些许挫折,就变成如此模样,将来又谈什么成就事业
没错,那徐婆惜从明日便不会来了。
可是与你而言,却是一个真正开始你以为你日日与她相会,便可以走在一起吗蠢货,便是她真个喜欢你,你若没得事业,又拿什么来娶她回家小乙为你规划好了前程,你这厮却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你知不知道,方才小乙那封信里写的什么”
“什么”
“我虽没看那封书信,但却大体上能够猜出。
小乙定是要封娘子和那司马大官人维护好徐婆惜为此他愿意拿出三千贯做谢礼。虽不知道,那司马大官人能维护徐婆惜多久,可是却给了你足够的机会。
只要你能成了事业,到时候便要风光迎娶那妮子,又有何难便是司马大官人也阻拦不得。可你一无功名,二无事业,身上更不存分文,如何能娶得美娇娘还家。”
杨再兴闻听,顿时愣住了
却在这时,玉尹从大堂里走出来,幽幽道:“安叔父猜得不错,我方才书信,要封宜奴和司马大官人保徐婆惜两年清倌人三千贯,想必也只能是两年。若大郎不能成就事业,到时候便是自家再有脸面,也无法保的她清白,你自己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