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郑靖业道:“要真是个祸患”
庆林长公主接口道:“早日除之”
顾益纯不太高兴地道:“非也非也将来还未可知,岂能草菅人命”
他师弟他老婆早就做惯了这样的事情好吧偏偏这两个人还一唱一和,庆林长公主道:“谁说是草菅人命啦除也有不同的除法”
郑靖业接棒硬掰:“送回原籍严加看管,不让他兴风作浪,则作乱的那个梁横已经没了,也算是除。梁横,却还是平平安安活着的。”只要他安份。
庆林长公主给了郑靖业一个眼色:干得好接着胡搅蛮缠道:“郎君以为我骄横就罢了,怎么也这样看安民呢,你们几十年相交的,真是让人寒人啊”其实她存的就是个灭口的心,倒不是她神机妙算到梁横会为祸天下什么的,根本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在她眼里简直如同蝼蚁一般,除不除的一句话的事而已。
顾益纯被他们俩掰得头晕眼花,连声道歉:“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摆酒给两位陪罪还是先看看那个年轻人吧。”
一边拉着郑靖业往外走,一边还嘀咕:“我虽有相人的薄名,却又不是神仙,人品好坏,总要仔细聊聊才有定论,这个不过是面相不太好看,你们就这样着急,再这样,我连你们面前也不能说人是非啦。”
庆林长公主一甩绢帕:“滚”
顾益纯飞快地拉着他师弟滚了。
滚出屋子就放缓了步子,顾益纯问郑靖业:“你也有所察觉了”
郑靖业笑道:“我领吏部多年,什么样的官油子没见过这梁横的眼神儿,与那些想升官发财踩死顶头上司的,何其相似心太吝”
“这就下定言了么”顾益纯像是自言自语。
郑靖业像是解释地道:“天下官员这么多,还有许多贡士,我手上事多,不能三两眼就看出来,非要一一相处了来,累也累死了,圣人还要说我无能,天下事都要耽误了。没有十分,七、八分总是有的。”
顾益纯像是嘲笑似地道:“你当初拜师的时候,季先生也说你目光欲噬人。”
郑靖业平静地道:“说得没错。当时我刚跟族里闹完,心气还没平呢。当时就是为了这个我倒是白记了这么多年了。”
“也不全是,还有,你那时的学问也着实差了点儿,季先生又不是蒙学先生。”
郑靖业也笑了起来:“说的是。你怎么看这个梁横”
“戾气重了些。别的,我还要看一看。”
“行,那就看看。”连我都骗混蛋要是容易对付的,你还用拉上我吗回来要好好审一审
顾益纯叹了一口气:“不忙,先看看他写的这个。”
这是一篇巨制,讲的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总之,要有秩序,首倡的是君权、族权、夫权。言辞犀利,以前不是没人提出来过,却只提忠孝仁义。听起来差不多,实则天差地远。
简单地说,忠与愚忠是两回事是“小受大走”与“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实质性差别,他讲究绝对控制,要剥夺掉相对方的所有权利。
尤其还写了宗族的各种不好,希望抑制族权,拆了家族、拆了世家。最好是皇帝一言堂,“只听贤臣言”“不为臣下所辖制”。
呸皇帝说啥都算了,老子还混个毛线郑靖业怒了他虽然捏住了皇帝的痒处,可不代表他就是个立志给皇帝挠痒痒的人虽然梁横是剑指世家,郑靖业还是心惊了。
怒极反笑:“他倒想得周全他别是好色无厌,娶了个媳妇儿不让他乱来吧”
照郑靖业看来,梁横挺仇恨老婆的,把夫为妻纲写得跟国家大事一样详细。什么为妻当贤都写出来了,不贤当休也写出来了,这个贤还包括要平等地对待庶子,让庶子与嫡子的待遇完全一样,如果庶子有才能,家业应该交给庶子,免得被无能的嫡子给败坏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老婆不让他养小妾,不让他宠庶子。
两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这篇文章,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梁横已经换了衣服喝了姜汤,打量着屋内陈设,虽是客房,却比他在家中的陈设还要好许多。这里的仆役也训练有素,并不以富贵骄人,心中暗暗点头,顾益纯也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值得拜这个师呢。
他家也是洡县富户,不是世家,土财主。说是土财主呢,也不太确切,这个土财主,略有些大。至少养得起仆役,蓄得起婢妾。梁横的出身还不好,她娘原是身在教坊,被他爹看上了,跟地方官送了点儿小礼,把他娘从教坊里弄到了自己家里,不久后就有了他。
没想到嫡母是个不能容人的,见天地欺负他们母子,他们母子的侍婢是最少的,他妈还要到嫡母跟前伺候,还要受嫡母的嘲讽。母亲的出身是常会被拿来说嘴的,如果穿了好看的衣服,就会被说是“想勾引男人”,为此母亲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世间竟了这样的妒妇泼妇如此不贤良淑德,他那个能容人的母亲比嫡母好上一百倍,居然只能做妾,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这个嫡母真是天下贤妻的反面教材,应该被唾弃一百遍、枪毙五百年。
他也常被嫡出兄弟欺负,兄弟里他最聪明,学习最好,却要帮他们写作业,自己的作业因此被耽误了写不完,还要挨罚。大哥是个平庸的人,然而一过二十岁就被父亲谋了一个小官,自己呢下乡收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