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先写道诏书抚慰边民好吗你被人屠了三座城啊难道不该先安抚民众、查一查青牛部发的什么疯吗
郑靖业与李神策已经分别在做这件事情了,以前对狄部不算忽视了,却由于距离的原因没有过分关注,也不可能把重点全放到这里。狄部其实挺大的,事务千头百绪,难以全盘掌握。现在有了一个清楚的目标,调查起来反而容易。
先,郑靖业接到了张进书的报告,抓到了几个掉队的青牛部伤兵,问了个大概,道八部齐犯,以一个改了原先图腾,而以双头鹰为新图腾的部族为核心,大家都听双头鹰部头子的话。狄人语言与天朝语言殊异,用意译来翻译,其主自称为“神命统治天下四方之主”。张进书还没有抽风到这样称呼他,除了汇报情况之外,一概称之为“双鹰王”。
郑靖业拿到情报,觉得这样也算合情合理,却没有马上报给萧令先,他还有情况没搞清楚呢。下令张进书继续审:双鹰王统一八部了吗如果统一了,之前八部分别遣使进贡障眼法吗怎么能表现得这么自然还有就,能统一八部的王绝不可能什么庸才,必然有一个大计划,他令青牛部打了头阵,攻其不备取得大胜,为什么胜而后遁为什么没有展开一个大的进攻计划如果八部齐进,取得的战果肯定不止这些――那么,他为什么不这样做
张进书接到郑靖业的密令,很快再次提审俘虏。玩计谋猜人心,张进书非常信服郑靖业的,哪怕本来觉得青牛部的俘虏已经交代得很痛快、很详实了,还一一逼问。青牛部的俘虏本来也不什么心机过于深沉之人,开始骗了张进书,但在张进书照着郑靖业的密令一一盘问之后,脸色变得张进书都看出这其中有猫腻来了。
这年头可不讲什么人权,刑讯逼供常有的事情,衙门里审案,还规定了可以用打板子的方式问讯。当然,老虎凳、辣椒水、烙铁、皮鞭什么的法律明文禁止的,不过如果你只小小用那么一下,也很少有人会抗议你凶残,只有当你沉迷于开发新刑罚又或者弄出人命来了,才会大大提高被参劾的可能性。
青牛部被张进书用比较粗糙的刑罚折磨着,终于撬开了嘴巴。
郑靖业也就接到了八百里加急的情报:双鹰王开始统一战争了。青牛部不愿意跟双鹰王混的,反抗了一回,打不过双鹰王,于决定西迁,越过一道天然的障碍――大青山脉,往更西的草场去。哪怕对于逐水草而居游牧民族来说,迁徙也绝不旅行,这一场残酷的自然淘汰,老弱病残不用说了,连牲畜都要被“天择”一回。为了增加迁徙的存活率,青牛部需要准备更多的物资,于在假意臣服之后,悍然发动了以抢劫为目的的袭边行动。反正等会儿就要跑路了,也用不着跟天朝睦邻友好。抢了一把就跑,如果能嫁祸给双鹰部就更好了,两家对掐,他正好能够取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照青牛部对天朝的认知,遇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内部先吵一回。双鹰王虽然讨厌,但眼光还有的,他曾说过,天朝好磨蹭。等天朝吵完了,必定要暂时收缩准备一下,然后才作出反应,先问责,再报复。等这些步骤履行完了,青牛部早在新的草场安了家了。
郑靖业心道:好的不灵坏的灵,还真让七娘给猜着了。下令给张进书:递解俘虏入京。他自己揣着报告去找萧令先,哪怕已经萌生了炒掉老板的心意,在这个时候国内还不能乱的。
萧令先在跟蒋进贤大眼瞪小眼,一旁的蒋卓觉得他完全不用再写废话了:从蒋进贤的情报网来看,青牛部早跑得没影儿了。
傅宗铨正在耀武军呢,青牛部就从他的驻地不多远的地方跑过,他不抓俩掉队的都对不起他自己。傅宗铨远没有郑靖业这么老练,没有听出俘虏供词里的破绽,但作为一名扎根边塞的职业军人,想依靠着军功朝中有人家世,风光返朝的有为青年,他还颇为认真地熟悉了一回边塞环境。他发现青牛部撤退的方向与他们在这个季节放牧的草场方向呈了一个一百三十五度的斜角
青牛部要跑,这不科学
郑靖业就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萧令先看到郑靖业有一种看到救星的感觉,他一点也不肯相信青牛部不被他的天威吓跑的:“太傅,蒋相说青牛部有意逃遁,不定远军之功,此话当真”蒋进贤还要追究定边军的责任哩三座边城被袭,定远军就在旁边,耀武军还抓了几个俘虏呢,定边军这个主力居然什么战果都没有。
郑靖业黑着一张脸道:“圣人,事情比这个更糟。威远军张进书来报,青牛部有意迁徙,他们被双鹰部逼的,双鹰部行将一统八部,哦,现在最多只有七部了。”
萧令先奇道:“李鸿胪给我的条陈上没有什么双鹰部啊”
“新改的名称,其王野心勃勃,只恐实力亦不俗,狄人本有八部,其余六部岂会坐视双鹰吞青牛青牛远遁,显其余六部也力不从心。”
萧令先惊道:“如今边境从此多事矣可恨我内务尚未如意。”
郑靖业心说,这话多新鲜呐,虽然要办一件事情的时候,最好能够全力以赴,可一个这么大的国家,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事情,一个当皇帝的,眼睛里怎么能只看到一件事情哪怕认准了某一件事,也得有那个心力接受其他事情的发生。
蒋进贤心说,你还惦记着括隐啊你二不二啊作为世家的一份子,蒋进贤对于括隐也不毫无理智地抵触的,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需要括那么一下下,就当减肥吧,有利于身心健康。可对上萧令先这样不但要你减肥,还要你割肉,这就让人非常不愉快且不能接受了。
蒋进贤暗恨:你就再做做白日梦吧,我靠魏王这个小王八蛋他怎么还不动手别害怕呀,只要你敢到宫门前一喊,咱们一定不会护驾,你就现在冲上来把他从椅子上揪下去,自己坐了,大家也只有拜你的份儿。
没错,蒋相遇到了一个世纪难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名正言顺地废除萧令先的合法地位而另立新君了。这个难题不但蒋进贤的,还郑靖业的,郑靖业他还顾命大臣,更不好意思明着反对萧令先。谁挑头,得益的大家,损害的自己的名声,所以虽然看萧令先各种不顺眼,还碍于“名声”二字,不肯贸然动手。这里面郑靖业比较不着急一点。
郑靖业道:“臣已令张进书解递顽狄入京细审,先问明了情况再作打算。圣人,眼下该把不相干的事情都先放一放了。一青牛部就能屠灭三城,若八部一统,秋高马肥来犯连,抢了就走。追,追不上了。尤其北地苦寒,秋冬无法深入敌境。”
萧令先恨恨地道:“蛮夷无耻”忽然道,“眼下却春天,春夏可开战否”郑靖业的职业规划里,有跟狄人打一仗的打算的,那狄部分裂的情况下,现在他却不肯妄动了。郑靖业的人生目标舒舒服服地过下去,可不搞冒险。郑靖业立陈不可,因为:“圣人知道现在狄人的主力在哪里吗”如果俘虏所言属实,那么狄人内部的统一、并吞,必然会影响到他们生存的地点,一去扑了个空,还客场作战,不找死呢吗
萧令先道:“那就再发使催张进书把人解递进京。”
郑靖业答应一声,不作无谓之争,又道:“如此,则发往狄部的诏书就要缓一缓,问明了情况再写,否则恐狄人耻笑。”
萧令先无奈地同意了。蒋卓得到了解放,舒了一口气,对上一个中二青年皇帝,工作压力略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