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策往萧复礼对面一坐,就知道这小皇帝要说什么,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自从做了宰相,李神策发现自己的脾气都快磨没了。作为主政全国的人,李神策完全明白这事儿不可能恢复到世袭而不降的局面客观条件完全不允许。李神策终于明白了魏静渊的苦处,也知道郑靖业还不算太混蛋:只要是个目光长远的政治家,就会发现,世爵必须裁抑,特权阶级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挖国家墙角只会越挖越凶残,必须加以抑制,必要的时候不止要让他们放血,还要抽脂割肉
李神策心里已经许了池修之的建议了,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世家开口而已。现在萧复礼给他递了个现成的借口来,李神策答应得也很痛快:“圣上所言甚是国家耗不起了。”
萧复礼感动地道:“李相能如是想,实是国家之福。李幼嘉能如是言,我不算太诧异,相公如是言,实是令我感动。只是这样,要把相公架到墙上啦,我很不忍心。先生说,景宗常忆魏静渊,以为负一良臣,我不想后悔,我不欲避事相公不妨透些风声,朕意如此。”
李神策深深地看了萧复礼一眼,生出一股豪气来:“圣上何出此言,为国家臣不避水火。且这样对世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免得镇日里衣食不愁、不愁出仕,连子孙都不用愁,养出一群废物来。”
萧复礼加了一句:“我去崇道堂听课,先生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亦如此,相公所言,正可为注啊自己弱了,别人都要强。”
李神策的心,复杂得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萧复礼一连搞定两位宰相,心中大定,继续请了袁曼道来。袁曼道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须发皆白,做这个宰相,纯粹是萧复礼赶鸭子上架,要用他来压一压人。看到老宰相颤颤巍巍地进来,萧复礼亲自跑出去搀他入内,袁曼道感动地道:“不敢,不敢。”
萧复礼诚恳地道:“相公本该安享天伦,是我又劳动相公了。”
袁曼道年老,说话也是慢吞吞的,声音还透着点儿嘶声:“应该的,应该的,臣山野村夫,一介寒生,受朝廷三世恩遇,本无以为报的,”话锋一转,“人老啦,有时候会有些小私心,然则袭爵一事,圣上,真不能让步啊。国家,国家”
萧复礼飞快地接口:“国家养不了这些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前朝之鉴不远,数朝倾覆动荡,皆因这糜烂。”
袁曼道点头:“看来圣上明白哒”
萧复礼慢慢解释道:“但是,总不能这样耗下去,这件事,我是宁愿耗到持魏公之议的。然则,为此一事,使朝臣势如水火,开了党争之恶例,多少好局面都是这样蹉跎坏了的。”
袁曼道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圣上所言甚事。谋国看长远,圣上得之矣。然则为国也是贵在坚持的,不能万事都说我看长远,却不挪步子乃至让步,这样看不如不看。”
萧复礼诚恳地道:“受教了。”
“池长安似其岳父,心思灵动,所献之策想必也有韩国夫人的手笔,只要为国家好,这都没什么。”
萧复礼点头:“是。”
“凭心而论,此议甚佳。然则爵不可滥授。臣只担心,改封户为钱粮之后,圣上、群臣都会松懈啊有封户者,圣上摊开舆图,这里标一个那里标一个,或能警觉,纳税的百姓越来越少了,掌握的土地越来越少了。若是钱粮,只会想,不过耗费若干银钱而已。”
萧复礼道:“老相可具本。大臣尽可谏我,不可伤及国家。”
袁曼道大为赞赏:“圣上有此心,非但不会伤及国家,也会增添圣名啊”
有了说服宰相们的经验,萧复礼信心大增,约谈了郑靖业。
郑老先生代女儿管理学校,管得学校蒸蒸日上。专业的就是不一样职业经理人比郑琰这种二半调子强太多了,郑老奸临老临老在学校里还收了一群小粉丝,心情好了,与顾师兄聊天,让心情变得更好,心情不好了,把李师弟气得炸毛,看到他不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了,仿佛又回到了在季繁门下求学的少年时代,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接到萧复礼的邀请,郑靖业扔下炸毛炸到一半的李俊当时正在为袭爵的事吵架来到了大正宫。
郑靖业很爽朗地开口:“圣上脸色轻松了不少,想是有什么好消息”
萧复礼把自己的打算等告诉了郑靖业,郑靖业道:“这是好事,论起来,还是如魏公之议为佳,奈何朝中不能等。圣上断不可在这个时候忘了还有外敌,狄人恢复得其快,他们没有天朝这样繁琐的教化,凡事极简,就是说,重新起来也很简单。若是掉以轻心,恐为其所趁。”
萧复礼又被提醒了一回:“怪道马骏又来求互市,他们已经又有东西可以交换了”
“看来圣上对池修之所献之策有所决断了无论圣上要如何,臣总是领旨的。臣的爵位,又不是拼杀来的,是白拣来的,袭不袭,都是那样了。国家为重,国家不好了,我等这爵位,找谁支俸禄去”
萧复礼愉悦地道:“不愧是郑相公。”
“哎老啦圣上,凡一策,尤其是从别人钱袋里拿钱的,总是交口称赞的少。成与不成,也要看如何去做。圣上不妨与一些人再谈一谈,如杞国公、应国公等,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
萧复礼也是这样想的:“我亦如是想。”
郑靖业又拍胸脯保证,他不会拖后腿,萧复礼开心地把他送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约谈外戚,杞国公是皇太后的父亲,应国公是皇后的父亲,要按池修之的方案,他们家只能袭三代,然后就要降。眼看着别人家袭的是五代,真是“不患贫而患不均”了。顾鼎有顾益纯压着,还有顾彝等通风报信,虽然有些犹豫,还是应了。
杞国公也答应了,却试探着提出,如果所有诸侯同一品级的俸禄一样,那要袭的代数也要一样。同时,杞国公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公主、郡主及诸命妇,之封户亦各有不同,当如何”
萧复礼道:“这些都可以按等计算,”想了一想,又添了一句,“皇子、皇女以嫡庶、班辈俸禄各有差。袭爵之年载,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