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瑄心里轻叹,这太子终归还是太怯懦了些,难怪李琬一直都看不起他,视他如废物。
“大庭广众之下,荣王必不敢轻举妄动。以臣看来,这场饮宴不过是荣王给殿下的一道下马威罢了,若殿下畏惧不去,必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殿下乃堂堂东宫太子,大唐储君,这普天之下,岂有殿下不能去、不敢去的地方”
“区区一个荣王府,就算是龙潭虎穴,殿下也该闯一闯”
“向太子下手,等同于谋逆造反臣料定荣王李琬没有这个胆子”张瑄看慨然道,心里却是又追加了一句,“他要真的铤而走险,你这太子反而暂时变得更安全了一些因为阻挡李琬登上皇位的不是你这名义上的太子,而是当今皇帝李隆基”
见李亨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张瑄不由皱了皱眉道,“殿下,臣会让萧十三郎扮做侍卫跟随在我们身侧,一路相随保护殿下。请殿下安心。”
荣王府,宽大的正厅之中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荣王端坐主位,他的左侧是盛王李琦、咸宜公主等皇室,而右侧则依次是安禄山、安思顺、高仙芝、裴敦复、薛德旺等朝臣藩镇,他的有力追随者或者暂时的同盟。在场宾客果然如张瑄所猜测的那样,多达数十人。
有些是荣王的铁杆,但有些尚处在摇摆不定的阶段。而李琬此举,似乎同时也有震慑这些人的意思。
但却没有杨家的人,包括杨国忠在内。杨国忠一系的人马,无一人至。而尽管如此,李琬的力量也几乎席卷了半个朝廷。
高仙芝等人左右四顾,心里都异样震惊。荣王暗中积蓄的力量,同样让他们目瞪口呆。
李琬默然不语。盛王李琦在侧皱眉轻轻道,“六哥,人都到齐了,宴会该开始了吧”
李琬淡淡笑了笑,“琦弟,且稍安勿躁,咱们再略等片刻,看看太子殿下来与不来”
李琦一怔,“太子六哥也请了太子”
安禄山笑着插话道,“荣王殿下真是妙人,竟给太子摆下了鸿门宴。不过,此刻,太子岂敢踏足殿下的荣王府半步。以安某看来,太子一向怯懦,今晚的宴会必不能至,吾等还是即刻开怀畅饮罢”
李琬转头向安禄山微笑着,“安郡王,既然本王的请柬已经送到,本王就要等他片刻。无论他来与不来,本王都要让诸位看看这便是堂堂的大唐储君嗯大唐数万里江山,祖宗创下的这片家国天下,将要交给如此一个不学无术、无才无德、胆小如鼠的懦弱之徒岂不是可惜可叹、可悲可恨”
李琬说着,目光顾盼生威,凛然的目光从诸人身上扫过,一些皇室和外臣都暗暗心里一颤。
“这荣王果然有当今皇帝年轻时的几分风采这厮要是成事,必然比皇帝更加难缠。”安禄山目光中的一抹阴沉瞬间逝去,旋即朗声哈哈大笑道,“然也。安某早就跟陛下说过,太子亨不堪为天下储君,而荣王殿下英明神武不亚于陛下当年,理当改立荣王殿下为当朝太子”
裴敦复等人旋即笑着附和起来。
而高仙芝则暗暗皱了皱眉,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从昨日开始,他就感觉荣王李琬整个人似乎有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变化。只是荣王的这种变化,让他心里不安。
“诸位过誉了。”李琬摆了摆手,淡然道,“家国天下,祖宗基业,本王作为皇子,当仁不让。只是”
李琬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厅外传来一声高亢尖细的太监嘶喊“太子殿下驾到”
李琬脸色一变。
盛王李琦与咸宜公主面面相觑:这明摆着是鸿门宴,但太子竟然就来了
“太子殿下真是好大的排场。诸位”见众人有些下意识地起身要去迎接,李琬冷冷一笑,“请诸位稍安勿躁”
裴敦复等人不敢违抗荣王的命令,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高仙芝皱眉扫了李琬一眼,心道你虽跟太子是对手、是政敌,但如今他还在储君的位置上,作为臣下,不起身相迎是为不敬,有违礼制荣王这番,似乎也太过嚣张了,他想要干什么
高仙芝心里猛然一跳,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难道难道他要铤而走险
只有如此,李琬才能如此不加顾忌。
李亨在前,张瑄在后,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两人缓缓走进厅去,见高朋满座,竟无一人起身相迎,李亨的脸色马上就变得极其难看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但李亨马上就意识到了危险。他立即扭头望着张瑄,见张瑄神色淡然,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下惶急的心绪,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行去。
李琬淡然笑着,端坐在那里也不起身,只是随意拱了拱手道,“李琬见过太子哥哥。”
李亨嘴角一抽,怒视着李琬,却是不敢发作。
张瑄冷冷一笑,主动向前一步,撇过荣王李琬、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这些皇帝的皇子皇女,却扬手指着安禄山、高仙芝、裴敦复、薛德旺等人冷声斥责道,“安禄山,高仙芝、裴敦复尔等身为大唐臣子,面见太子殿下竟敢不起身相迎,如此悖逆礼制,想要谋反不成”
“太子乃大唐储君,太子驾到,如同陛下亲临尔等不敬太子,其罪当诛”
张瑄的声音冷厉而悠长,在厅里久久回荡着。
这么一顶大帽子抛过来,薛德旺第一个撑不住,他固然成为李琬一党不把太子李亨放在眼里,但在面子上,如此公开僭越失礼,要是传扬出去、闹将开去,他可吃罪不起
薛德旺起身尴尬一笑,拱了拱手道,“薛德旺拜见太子殿下”
安禄山也虚伪地笑着,起身来向李亨草草一揖,“太子殿下,安禄山有礼了”
高仙芝也犹豫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跟李亨见礼,却听李琬猛然一拍桌案,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张瑄,沉声喝道,“张瑄,汝一个小小的太子辅臣,黄口小儿,竟敢在本王府上,在诸位皇子公主、郡王藩帅大人面前出言放肆,尔真是好大的胆子本王要先问你一个不敬之罪”
张瑄冷冷一笑,慢慢回头来目视着李琬,神色从容镇定。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向前迈了一步,淡淡道,“荣王殿下,张瑄的官职大小,与诸位面见太子、无礼僭越没有什么关系。太子威严所系哪怕是东宫一仆从,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瑄胆子再大,也断然不如荣王殿下胆子大。”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声音越来越慷慨,“作为主人,有贵客来访,不起身相迎,是为失礼;作为臣弟,太子殿下驾到,目无大唐律法,是为悖逆荣王殿下胆子之大,可谓天下罕有。”
“更有甚者”张瑄突然朗声一笑,“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鲛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荣王殿下,可解诗中意否”
李琬紧握酒杯的手猛然哆嗦了一下,目光中凶光毕现,杀机腾腾。
张瑄方才所吟诗作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