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再没有甚么与这北宗墨迹的心思,最后喝口酒,吃几口小菜,起身正色道:
“拟旨。孔氏北宗,鸠占鹊巢,不仁不义,擅舞文而鄙武,失孔学之精要,实不足以奉圣人宗庙,更不足当衍圣公之名。
着即废除衍圣公爵号,改为大成至圣先师奉祭官。此后祭祀圣人之事,奉旨,方可施行。
又,孔氏南宗,靖康难后,举族南迁,不奉伪元,朕深慰之。
孔贞运为孔圣第六十二代嫡孙,深明大义,政绩斐然,足以听君命而奉宗庙,着封为第一代大成至圣先师奉祭官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加太子太师。”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看向已然是面如死灰的孔胤植,又道:
“为维国朝体面,孔胤植,朕留你全尸,这三尺白绫还有一杯毒酒,自己选吧”
待锦衣卫将白绫和毒酒拿上来,崇祯皇帝负手站在门口,说道:
“余者孔氏北宗之人,尽诛。年七岁以下,不在此例,可免一死,然北宗罪孽深重,活罪难饶”
顿了顿,崇祯皇帝闭上眼睛,咬牙又道:“孔氏北宗孩童至十五岁时,如数充军戍边,女子自幼充入教坊司为妓,终生不得出。”
若说穿越成皇帝,崇祯学到最深刻的一点是什么,那就是,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彻底做绝,不能有丝毫的仁慈。
崇祯皇帝又干了一件大事,还是上下近两千年天大的事。
历朝历代经久不衰、世代藤黄、地位显赫的孔氏衍圣公就此被崇祯皇帝一纸圣旨,彻底废除,取而代之的则是甚么“大成至圣先师奉祭官”的名号。
朝廷将祭祀圣人的权利彻底收回,此后,即便是孔贞运,也只能“奉旨”祭祀,说实在的,这种奉祭官的名号,实在是和没有没甚么两样。
除此之外,朝廷事情做的很绝,就连许多见惯了沙场喋血的军将们,听到这个处置方式,都觉得实在是太过残忍和解气。
随着当朝皇帝的一纸圣旨,孔氏北宗全族受到株连,至于罪名,其实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罪名,然而这正是这件事上令人纳闷的地方。
在某些明眼人看来,崇祯皇帝对孔氏北宗的处置,不可谓不绝情,可他接下来对孔氏南宗的荫福,又不可谓不丰厚。
殊荣如此之久的孔氏北宗,第六十五代衍圣公孔胤植被赐毒酒自尽,自其之下的所有男丁族人,全都在几日之内被曲阜城内的官军诛杀殆尽。
北宗女子族人上到七十岁的老太,下到七岁的幼小孩童,全部被充入南北两京教坊司与各大青楼为妓,男孩七岁以下者虽然逃脱死罪,但却规定他们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要被充军戍边,一个不留。
当时奉旨砍头的几名总兵之一,汉阳总兵马进忠后来就曾说起过这件事,说话间,他仍是觉得痛快,还说上战场这么久了,没有一次是光砍头砍到手麻,但是在孔府,他手真的麻了。
相较于对北宗连根斩断的绝情圣旨,南宗实在称得上是“幸福”二字。
孔贞运被封为第一代“大成至圣先师奉祭官”,太子太师,又被封为东阁大学士,位列宰辅,余者自然得到不同等级的荫封。
时人谈迁听到此事时并没有表示意外,正相反,他早就觉得这种事或早或晚,必定会发生。
他还对自己书堂的学生们说,这就好像是宋亡时南北二宗不同选择造成的不同结果,督促学生们莫要学习北宗,要尊奉南宗。
北宗屈服于蒙元,又得到了数百年的荫福,南宗不奉蒙元,结果门可罗雀,地位日衰,一度猥如庶氓,曾经看来,倒像是北宗做对了而南宗错了。
然而在这崇祯朝,对错才真正体现出来。
朝廷以雷霆之势诛灭北宗,但却并没有指明犯了何罪,在这之后,朝廷立即扶正南宗,以衢州支脉为孔氏大宗,则足以发人深思。
说到这里,谈迁还对这种举动流露出深深的赞赏之意,说这看似绝情,却是皇帝不为声名所累,在扶正天下士人风骨,为不可多得的开明之举。
当时正在率大军前往杭州的崇祯皇帝听到厂卫密奏,当即觉得有如知音,下令让人找这个叫谈迁的人来,说是有话要问他。
第三百八十五章:为民做主的“钦差”
浙江衢州,坐落着另一个孔府。
相比山东曲阜城的北宗孔府,这里的孔府就可以称为乡下村落了,因为实在是太破落了,也就比一般的大户人家院落大上一点。
作为州城的衢州城,规模却还没有曲阜一个县城大。
不过曲阜城的确不是一个衢州城能比的,就算是天下间的所有州城,也少有几座能比得上山东曲阜,就算在各地府城之中,曲阜的规模也能称得上前列。
这还要多亏了世宗嘉靖皇帝,嘉靖年间,为保卫孔府孔庙,嘉靖下令迁移曲阜县城,移城卫庙。
新的曲阜城完完全全是建立在孔府之外,加之修缮孔府、孔庙,前后总计花费了朝廷数百万两经费和无数人力,单纯就崇祯年间朝廷税收的情况来看,修一个孔府,足足抵得上十年朝廷税收甚至更多。
新曲阜县城和孔府经十年时间建成,城墙高耸,外又有深深的护城河,孔府、孔庙全部都在城中,怕也就只有当今福建的郑氏老巢安平城才能比肩了。
当传旨的缇骑和司礼太监张国元来到城外的时候,发现这衢州城比他们想象的还更要落破一些。
衢州的知州、守备和一应文武正聚在外边迎接,随他们列队的,不过也只是几十名懒懒散散的军兵,朝廷的发饷和汰换旧时衣甲、兵械刚刚达到山东和宣大一带,距浙江远得很。
所以这些人仍穿着老旧的鸳鸯战袄,而且穿着鸳鸯战袄的还是少数,根本没有齐全,更多的兵士只随身穿着各种衣物,根本没见任何甲胄保护,也看不出丁点操训过的样子。
若不是手中抱着一杆木质钝枪,张国元都认不出他们就是大明朝的官军,不过他只是个传旨太监,也并没有甚么心思去问这些事情。
张国元在一众衢州文武的参拜之中下了城,一路所见衰败的景象,让他没了任何讨要孝敬银子的心思,只是摆手无趣地说道:
“知州大人、守备大人,带咱家进城吧,孔府在哪儿呢”
“公公远道而来,本该是设宴款待,可公公也看见了,这城内自己尚且供需不足,实在是”这知州一边带张国元等缇骑进城,一边讪笑着说话,看样子似乎十分害怕张国元因此怪罪自己。
进城之后,扑面而来一股酸臭味,街道上满是各种污水和垃圾,两侧到处都是光屁股到处跑的孩童,许多百姓都是木讷的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