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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眼通天 暗形 5834 字 2019-03-19

气运之法,你若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终究是在替那人作嫁,积重难返”

任真默然不语。

李慕白善意透露的玄机,他不是不知。但正因如此,他才更透彻地看清,跟其他对手不同,要想击败儒家这座庞然大物,没有别的方法可行。

他转身看着李慕白,目光炯炯有神,充斥着强大的自信,“放心,若论天命气运,我的压胜宿敌还没出生呢”

李慕白叹了口气,情知越是神通广大之辈,越难劝他们知难而退,于是问道:“你打算如何混进书院”

任真嘴角一挑,笑容诡谲,胸有成竹,“跟我走。”

两人大步西行,不一会儿来到小镇西边,在崎岖山路旁的大树下停歇。

“这里是前往桃山的必经之地,”任真坐在一块青石上,指着蜿蜒来路,望向视线尽头,“天黑之前,那人肯定会从这里走过”

李慕白忍住好奇,没有开口问那人是谁,盘坐下来耐心等待。

通过最近的暗中观察,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少年的智谋和心性,皆远胜于他,甚至比当年的任天行都稍胜一筹。

料敌机先,谋定后动,任真表现得如此自信,看来早就谋算已久。

果然,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当一辆牛车出现在眼帘时,任真豁然起身,眼眸里精光绽放,“他来了”

只见一名后生骑在牛背上,嘴里哼着荤俗小调,后方车板上载满了坛坛罐罐,慢悠悠朝这边走来。

这后生青衫纶巾,醉眼迷离,白皙脸庞上泛起红晕,瘦削身板颠簸晃荡着,仿佛随时都会跌落下来。

李慕白起身,远远望着此人,轻语道:“他是谁”

任真说道:“茅台镇长之子,蔡酒诗,换句话说,这镇上所有佳酿,都是他们家的窖藏。”

李慕白感到诧异,不明白任真为何会选中这人,“你要易容成他”

任真点头,这次北行前,他苦心孤诣翻遍密档,最终才确定,让蔡酒诗成为他在北唐的第二副脸面。

“他的身材谈吐都跟我很像,最近也才迈入第三境,易容成他的话,破绽会很小。另外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可以说是唯一能在书院里随意活动的人”

“哦”李慕白有些感兴趣,“这是为何就凭他是山下镇长的儿子”

“不错,蔡家能酿出一种独特药酒,名叫清心正源酒,清冽香甜,喝下去能令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在昼夜读书、潜心悟道的学子眼里,可以说是提神醒脑、消除疲劳的仙酿”

任真望向歪歪扭扭的蔡酒诗,笑道:“文人善饮,诗酒相伴。鉴于师生们对清心酒的需求量太大,书院破例收他为弟子,每隔三日就可以下山取酒,在学院里四处分发”

听到这里,李慕白恍然大悟,“他能自由出入,并且不受别人阻拦和怀疑,这确实方便你行动。”

任真沉默片刻,幽幽地道:“另外,我想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也只有靠蔡酒诗,才能办得到”

李慕白先是一怔,片刻后隐隐猜出这话里的深意,神色剧变。

“你是真要搅乱这片天啊”

第七十七章 走牛观花

大凡道统名山,往往都有个响亮气派的名字,譬如兵家真武山,道家龙虎山,佛家灵台山等等。

西陵书院坐镇之地,多年前曾叫天玑山,后来取儒家桃李满天下之意,又有漫山桃花,才改成平庸的桃山,也照样蜚声四海。

书院很大,这附近崇山峻岭,绵延方圆两百里,皆是其辖区,真正用以讲经论道的殿群,只在那巍然耸峙的桃山之巅。

易容成蔡酒诗后,任真没有直奔桃山上的修文宫,而是驱赶着那辆慢吞吞的牛车,信牛由缰地在群山间逛荡。

正月刚过,春寒料峭,连青牛都有些吃不消,腿蹄吃力地踏在坚硬冻土上,硕大鼻孔喷吐着热气,不时低沉哞几声,仿佛是在嫌弃背后明显重了几分的新主人。

识途的不止是老马,这头老牛重车熟路,对前方的崎岖山路了然于心。

每隔三天,它就得随主人往返一趟,把辛苦拉回的整车酒坛分发出去,发给那些潜居群山各处的读书人。

“两百里西陵,据说有三十六路胜景,各蕴气象”

牛背上,任真拎着一坛酒,百无聊赖地望向莽莽群峰,喃语道:“三十六路又如何就算是三百六,也没见西陵文人经天纬地,破开那些酸腐教条”

感慨罢,他学着当年念书时幻想过的诗仙模样,朝后一仰,举起酒坛豪迈饮了起来。

文人修道,浩气萦胸,这诗与酒,便是他们提升感悟、挥洒才情的两大利器。

诗意兴,则儒意起。

酒气浓,则豪气重。

“按儒家法门,三境独居,格物致知以成意;四境游学,行路万里可立心;五境朝圣,登高望远终知命。听起来高深莫测,说到底,还不是吹捧什么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

“不过,这样也好,趁中三境的门徒都外出游学朝圣,此时我混进书院,只要小心应付那些讲学先生,应该问题不大。”

“呵呵,我倒要看看,西陵的同境才俊都在领悟些什么叽霸玩意儿”

四下无人,他躺在牛背上,酒意涌上来,醉眼惺忪,前世饱读的诗书化成无数文字,在他脑海里飘舞,弥漫着浩荡的灵气。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任由青牛在山间徜徉,他绣口吞吐,一边饮酒,一边吟诗,这首侠客行诵完,他豪情澎湃,赴北境以来郁结的闷气一吐而光。

“好诗好诗”

山道旁,一名书生拊掌赞叹,他峨冠博带,相貌俊逸,如春风拂面,眉眼间透着几分灵性。

任真慢腾腾起身,不慌不忙再饮一口,俯身看向那名书生时,面颊有些红润。

书生上前,温和一礼,调侃道:“蔡兄平时隐藏沟壑,不露峥嵘,今日借酒吟出如此豪迈的好诗,偏偏叫师弟偷听到了。你今天若还敢收酒钱,嘿嘿,我一定要拾你牙慧,当成我付俊杰的大作传扬出去”

说罢,他畅然一笑,从牛车上抄起一坛美酒,当即喝了起来。

任真把书生的举止看在眼里,心头微松,这人气度不俗,言谈坦荡磊落,不像是丑恶之徒。

“付兄说笑了你只管开怀畅饮,今天我请客,分文不取”

付俊杰眼里笑意愈浓,自嘲道:“蔡兄是明知我酒量浅薄,才如此豪爽吧罢了罢了,凝意要紧,要是再多喝几坛,今天的大好时光可就荒废了。”

任真点头,拿起坛子共饮一口。不贪小便宜,他心里对这人的好感又陡升许多。

他一把擦掉嘴角的酒渍,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那片梅林,粉白如雪,幽香浮动,不禁心意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