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楚家的人杀害我师尊,今天我为报仇而来”
楚狂人神情骤凛,明白了这场祸事的由来,僵滞片刻后问道:“原来如此。你想怎么个报法”
他紧盯着任真,知道楚家无数人的性命,都攥在这青年的手心里。如果青衣老人大开杀戒,势必无人能挡。
“杀人偿命。据我所知,杀死我师尊的,是你府上的大长老楚留乡。只要他肯自裁谢罪,我不会连累无辜之人”
任真脱口而出。这场戏只是演给董仲舒看的,至于如何复仇,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这”楚狂人瞳孔骤缩,陷入挣扎。
除他以外,大长老就是楚家的最强者。若为了救长子性命,就让其陨落牺牲,恐怕会让族众寒心,他不敢贸然做这个决定。
“要是我不同意,又该如何”
“不同意”任真冷哼一声,用力一拍桌子,嚣张地说道:“要是不同意,那就杀掉你儿子,用他的命来偿”
说着,他傲然望向董仲舒,无疑是在向楚狂人炫耀自己的强大靠山。
楚狂人脸色剧变,咬牙一狠心,厉声道:“好我把他骗上楼来,偷袭杀掉他,不过,你们得先放掉犬子才行”
任真冷笑道:“只要你能得手,我自会放人。”
他心里暗叹,世道不古,兵家刀道的掌舵大权,落在这种自私卑鄙的小人手里,岂有不衰落的道理。
楚狂人目光一颤,神情苦涩。自己的命门被人家掐住,他别无选择,只好走到窗前,朝楼下喊道:“乡叔请上楼,有要事相商”
说完,他便站在门口,迎接楚留乡的到来。
咚、咚,楚大长老很快推门而入,朝楚狂人点头示意,然后望向师徒二人,正准备开口说话。这时,身后的楚狂人猝然偷袭,一拳轰在他的脑袋上,将其击杀。
可怜楚留乡,闯荡江湖一生,自诩看透冷酷人心,却想不到,最后会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
楚狂人望着地上那副熟悉的身躯,长叹一声,怆然道:“公子,你师尊的仇已报,现在可以放人了。”
任真轻拍脑袋,这时又装出猛然醒悟的样子,“不好意思,你瞧我这记性,酒喝多了,竟然忘记跟你提另外一个条件”
楚狂人闻言,勃然大怒,攥着拳头,喝道:“卑鄙无耻”
任真打了个酒嗝,笑眯眯道:“楚先生息怒,若论卑鄙无耻,我哪比得上你,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连家族长辈都愿意出卖。”
“你”楚狂人又羞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
董仲舒转头,望向任真,眼神嘲弄,显然是看不起他仗势欺人太甚。
这一细节被任真察觉,他意识到演得有点过火,于是干咳一声,说道:“只要你交出珍藏的那块天外陨铁,这次我绝对放人”
楚狂人气得脸色苍白,漠然道:“你太得寸进尺了”
任真倚靠着窗口,嗤笑道:“事到如今,难道你想让楚留乡白白搭上性命要是不服,你大可以上前拼命,我们乐意奉陪”
楚狂人咬牙切齿,一挥拳头,“算你狠”
任真说得对,大长老已经牺牲,到了这份上,他不得不再赌一把。如果真的动手,他相信,楚家绝无半点胜算,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走到窗前,吩咐其他长老回府去取陨铁。
过了一会儿,那块漆黑的陨铁取来,被呈送在任真面前。
任真这次没有食言,他走到床前,将昏迷的楚天阔拽起来,丢向楚狂人,“你可以把这废物带走了”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不顾楚狂人的反应,自顾躺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折腾一整宿未睡,再者酒意上涌,此刻他确实很困。
楚狂人不敢逗留,扛起楚天阔火速下楼,率众离开此地。
董仲舒的气息太过强大,以至于他不敢生出半点战意,更别说妄想复仇。能将儿子救回,他已经感到庆幸。
事情已了,董仲舒坐在窗前,凝视着床上鼾声如雷的任真,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过后,一道话音透过濛濛春雨,从远处街巷的尽头飘来。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请教夫子,你们师徒今日所为,占了哪一样”
这道话音很轻,但是回荡在董仲舒的心间,却很清晰,并且很刺耳。显然,此人的功力极为强大。
董仲舒眉尖一挑,豁然起身,望向窗外。
第114章 宿敌重逢
烟雨迷蒙,飘落在浔阳城的街巷间,泛起缥缈水雾,像笼上无数层轻纱一样,让人看不真切。
巷陌深处,出现了一道高大身影,在风雨里鬼魅飘忽着,以肉眼无法捕捉的轨迹移向酒楼这边。
春雨润物细无声,这人没有打伞,不在意被细雨浸湿衣衫。黯淡风景里,他那身墨色长袍显得幽深,满头白发上沾染着细密水滴,宛如银线穿明珠,玲珑剔透。
黑袍白发,墨家巨子,李慕白选择现身。
他走出街巷,并未逼近浔阳楼,只是在十余丈远的地方驻足,面朝酒楼而立,隔着朦胧雨幕,跟窗前的董仲舒对望。
自从墨家发生动荡,惨遭儒家倾轧之后,这是他首次出现在儒圣面前。
若是以前,他可能踌躇很久,都不见得会做出这种强硬决断。好在不久之前,西陵桃山一战,让他克服了曾经的怯懦性情。
不仅如此,即便是为了挚爱的女儿,他也不得不走这一遭。
他右手微颤,将那柄地戮剑上的雨珠震掉,盯着董仲舒说道:“墨家兼爱,儒家尚礼,你我立场相对,注定会有一战,不如就在今日吧。”
千百年来,墨家博爱,不分尊卑贵贱,而儒家推崇的,却是礼法秩序,两者水火不容,互相视为宿敌,一旦碰面,这场交锋势在难免。
董仲舒居高临下,俯瞰着雨里那道黑影,没有出声回应,眉眼间藏着一股莫名意味。
桃山一战,他败逃回书院时,曾感知到山腰那道气息。后来经过反复推敲,他已然猜出,应该是有人挺身援助,杨玄机才放心抽身离开,背后偷袭他。
值得杨玄机信任、并能挡下那霸道一尺的,大概只有遁藏多年的墨守。
李慕白现身眼前,证实了他的猜想。逃离江湖的墨家残党,果然又重新出世了。
他嘴角肌肉微微抽动着,神情凝重。儒家权势如日中天,他的修为更是冠绝北唐,对于式微的墨家本身并不担忧。
他只是看不透,李慕白性情怯懦,为何敢在大局已定的情势下出山,又怎会跟阴阳家默契联手,跟他正面抗衡。
此刻,李慕白又突然现身,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他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妙的苗头。
“当了这么多年缩头乌龟,怎么,现在敢在我面前露出脑袋了想去地下陪你的蠢女人,老夫可以成全你。”
他嗓音淡漠,毫不犹豫话里的讽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