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得到确定恢复,他再难压抑震惊之情,瞪大眼睛盯着海棠,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心乱如麻,任真那句嘲讽,彻底戳中了他的痛处。
原来这些年,他竟然都是在跟一个女人争醋吃。用任真的话说,可不可笑
“哈哈哈哈”
失神良久,他忽然狂笑起来,眼神绝望而悲痛。
他回头看向高台上的那道身影,痴痴地道:“你听到了吗,你最痴迷的顾剑棠,原来是个女人”
无需他提醒,武清仪早已听到。她离开龙椅,眺望着远处的海棠,脸色难堪。
然而,她的城府远比萧铁伞深沉,沉默片刻,说道:“别被敌人扰乱心志,她如何证明,自己就是顾剑棠哼,这只是他们的诛心谎言罢了”
双方对峙之际,她不敢、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灭自己的威风,让敌人看笑话。
萧铁伞转身看向海棠。
海棠神态平静淡然,开口道:“咱们初次交手,是在真武山上,你被我刺伤六剑,最严重的一处是在右侧肋骨。”
“你第一次暗杀我,是在我夜行黄沙道时。那晚下起滂沱大雨,你穿着黑衣,蛰伏在道边的泥泞地里,像条落水狗。结果,你的右腿被我砍伤,严重失血,落荒而逃。”
海棠淡淡说着,当年交手的情景历历在目,连具体细节,她都记得清楚。
每一次激战,无不是以萧铁伞败逃收场。
“第二次暗杀,是在灵州城大街上。你扮成乞丐,混在一群叫花子里,想趁着跟我讨饭的”
话没说完,萧铁伞厉声怒吼,“够了”
他恼羞成怒,额头的青筋暴起,不想再回忆痛苦往事,更不愿让心爱女人听到,自己曾经如何凄惨狼狈。
海棠是不是剑圣,已经足够清晰。
高台上,武清仪脸色铁青,没想到任真用心阴险,会在这种时候,拿萧铁伞的软肋去干扰他。再这样下去,他精神恍惚,难保不会失手受伤。
今日这场决战,万万不能出差错。
她盯着萧铁伞的后背,漠然道:“顾剑棠是不是女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向我证明,你远比她强这么容易就被她激怒,乱了方寸,你有何资格当朕的男人”
她这也是在激萧铁伞。
萧铁伞打了个激灵,从错乱情绪里清醒过来。
他紧攥伞柄,踏步走向海棠,准备跟她拼死一战,证明自己的实力。
眼看就要再次交战,这时候,任真忽然开口,说道:“先帝驾崩后,武清仪是不是经常在你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顾剑棠”
萧铁伞闻言,身躯骤然凝滞,转而看向任真,眼眸深处掠过一抹讶意。
任真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道:“你以为,像武清仪这样贪恋权势、利欲熏心的女人,真会像怀春少女一样,沉迷某个男子的美貌,至今不能忘怀”
萧铁伞一怔,脸上的表情比较复杂。
他有些迷惘,没太听懂任真的话意,但隐隐感觉到什么,所以生出好奇,想听任真继续说下去。
后方武清仪闻言,目光狠狠一颤,猜到任真的话意,想要厉声催促萧铁伞,让他立即杀人,却已经晚了。
“唉,亏你还是大宗师,情商怎么这么低实话告诉你吧,人家根本瞧不上你,剑圣就是她拿来拒绝你的幌子。至于她为何经常提剑圣,不过是想让你加深恨意,打算借你的手除掉剑圣罢了”
北唐三圣里,数剑圣年纪最轻,天赋最妖孽。若无意外,她以后会活得更久,对朝廷的威胁也最大。
另外,由于任天行叛乱的缘故,武清仪忌惮和排斥剑道,一直想将兵权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对剑圣动手是迟早的事,而纠缠她的萧铁伞,自然能成为最大助力。
她耐心筹谋,时时撩拨着萧铁伞的杀念。如果去年剑圣没有中计,没有南下闯金陵,那么,武清仪很可能就命令萧铁伞,采取别的手段了。
而后来,剑圣北归,扰乱剑道,她也没必要再放出萧铁伞,把搪塞他的借口抹除掉。
说到这里,任真打量着面容僵滞的萧铁伞,淡漠一笑,“你以为,你杀掉剑圣,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呵呵,你想多了你在她眼里就是杀人工具,剑圣死了,她说不定还会倾慕武帝,等着你去杀呢”
萧铁伞心里已经相信,痛苦不堪,嘴上还是驳斥道:“你胡说”
任真眼神嘲弄,见好就收,不想再跟他争辩下去。
“临死还在掩耳盗铃,被人当成一条狗使唤呵呵,你真可怜。”
第462章 骊江后浪推前浪
我真可怜。
萧铁伞在心底喃语这么一句。
拜任真所赐,他今天不仅知道了,自己做梦都想杀死的情敌原来是女人,更知道了并不想知道的真相。
其实他早就明白,这些年武清仪利用他,做下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他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手上沾满鲜血,也无怨无悔。他以为,这就是能够博得她芳心的追求方式。
但他从没想过,连她拒绝自己的理由,背后都藏着阴险的算计。
他无数次幻想着,只要自己杀死顾剑棠,证明自己才是最强大的男人,就能让她死心塌地,接受自己的追求。
直到今天,任真一番冷嘲热讽,才让他恍然看清,那份微茫的希望,原来从未存在过,从头到尾,都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狗就是狗,即使咬住猎物,也不可能成为男主人。
他的耳畔还回荡着任真的诛心之语,那张暗黄的脸庞上,蓦地涌起一股异常的红晕。痛苦、愤怒、懊悔、孤独千情万绪,此刻同时涌上心头。
我这辈子,注定就是笑话么
他身躯猝然前躬,俯下脑袋,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溅落在金灿灿的菊蕊上。
高台上,女帝怔怔看着这一幕,不知如何是好。她明白,这层窗户纸一旦被捅破,让萧铁伞看清真相,伤透了心,她哪怕解释再多,也失去意义。
但今日关系生死,萧铁伞是她最后的倚仗,她只能先稳住他,让他替自己遮风挡雨,熬过最艰难的关卡。
她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危急关头,想这些有何意义只要江山稳固,你我能继续厮守在皇宫里,难道还不够么”
萧铁伞失神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厮守”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挚爱一生的女人,她说的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新的谎言,想牢牢套在他的脖子上。
不过她说得对,危急关头,活下去最要紧,绝不能让对手看笑话。
他咳嗽数声,抬头看向任真,眼神冷厉而癫狂。
“敢嘲笑我,就会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