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没有作声。但是过了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

牙呼出一口气，想了想，理清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随后，他才缓缓地开口，把自己的心里话，一点一滴的说了出来

“我出生于纳尼亚帝国的首都，碧湖城。我家里，是一个铁匠铺。”

“在我十四岁之前，我的生活平安喜乐，很平凡，没有什么特殊。就和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样，为了一些现在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生气，也为了一些小小的好事而高兴。”

“我的家人，我的父母虽然家里不是很富有，但我的父母非常爱我。我也是非常的爱他们。然后就是我的未婚妻，可伶。我只要闭上眼，就能够看到她那张总是欢笑着的脸。”

牙诉说着自己的家人，朋友，碧湖城内的一切。在他的口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凡而简单，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另外一个城市看到几乎一样的经历。

没有什么特殊的少年一点一点的长大。这一生也不会有什么独特的精力，会长大，会结婚，会变老。然后再将自己的平凡传给下一代，一直到永远。

然后，那一天到来了。

此刻，牙用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将那改变他生命的那一天说了出来。

他说的非常平静，甚至连他自己都奇怪。

这个故事他从来都没有向他人诉说过。他曾经幻想着，以为自己向他人开口的时候会很激动。但是现在，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内心中的激动。也察觉不到那种仇恨与愤怒。

哪怕，是在说到可伶在那个女魔帝的掌心中化为灰烬的一幕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无比的平静。没有丝毫的动乱。

“我想要复仇，但是，却被魔帝下了诅咒。”

牙抬起手臂，做出手刀，继续道

“只要我怀着攻击的目的主动靠近魔帝，我的身体就会被自动撕裂。哪怕我拿着石头从远处扔她也是一样。这也就意味着我不可能靠近他，更不可能攻击她。而这份诅咒，就是我打算收徒的最根本的原因。”

牙喝下茶杯中的红茶，让那温暖的感觉进入自己的胃部。他转过头，望着街道上那些人山人海的环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

“我是个卑鄙的人。”

“我收学生，并不是因为想要救人。而是因为想要利用那些可爱的孩子去攻击我的敌人。”

“我让他们变得更强，是希望他们能够用鲜血去满足我复仇的欲望。我的丑陋不是从封印那一刻才有的。而是从收学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变得无比的黑暗。”

牙玩弄着手中的茶杯，低着头，轻轻说着。

“我的心，早在被恶魔杀光亲人的时候，就已经被恶魔所玷污。我的生命是残缺不全的，即便是被封印之后，我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保持着一种疯狂的状态。一直，都没有变过”

003，最深的忏悔

牙的头深深低着，他闭上眼，摇着头。

“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和恶魔一同毁灭。我根本就不配享受幸福，也不配去追求幸福。如果我放着恶魔不管，不去追杀他们的话，我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可伶和我的父母在不断地责怪我他们会说我为什么不去帮他们报仇为什么苟延残喘的一个人享受幸福为什么为什么”

尤娜望着眼前的牙，曾几何时，这个总是很坚强的男人表达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在自己的面前，在学生面前，在他人面前他似乎一直都是不可抵挡的战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困住他，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每一步，都朝着魔族的方向勇敢无畏地冲上去。

可是现在，他却向自己展现了他的脆弱展现了身为一名战士，最不应该展现的一面。

尤娜想了想后，抬起脚，轻轻地触碰着对面牙的腿，轻轻地擦着，安慰着他。

“谢谢。我从来都没有向人这么安静地说过话。我是说很久了。谢谢你。”

杯中的红茶，已经凉了。

只是不知到尤娜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否也能体会到那充斥着淡淡凉意的肌肤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尤娜再次开了口，而这一次，她的声音却是充斥着一股温柔让牙感觉十分舒服的温柔。

“可伶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

“”

牙沉默。

“一个不好的女孩是不会让你那么怀念着她的。尤其，是怀念了长达八年那么久。”

“牙先生。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这个名叫可伶的女孩。因为，她的身体虽然死了，但她的灵魂，却能够深深地镌刻在你的心里。”

牙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尤娜：“同时，我也要感谢她。感谢可伶。”

“正因为牙先生您对您的未婚妻有着如此强烈的感情，所以，您才会踏上追杀魔帝的旅程。也正是因为您展开了这一趟旅程。您才会救下我。我才能遇见您。”

“所以，我是真的，真的。很感谢她。”

牙似乎冷了一下，他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尤娜。

尤娜没有管这些，而是继续说道：“逝者永远都会在生者的心里占据一定的地位。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您忘记您的未婚妻。这对她不公平。而如果当您忘了她之后，才会看着我，这对我来说也不公平。”

“我不奢求什么。如果说，可伶小姐是在逝者的地方等待着您的话，那么在您还活着的时候。请允许我能够在您活着的时候，等待着您。”

沉默的牙，轻轻抬起了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坚强的女孩，不知不觉的，他的嘴角上却是挂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个咬痕伤口。脸上的哀伤之色也是渐渐淡去，换上一种安心的表情。

“或许我才是真正懦弱的那个人。尤娜小姐。”

牙松开抱着杯子的双手，笑道

“我是个如此卑劣而无可救药的人。我也是那么的懦弱。但是，我的懦弱有了你的这番支持之后，我却觉得我拥有了无比的自信。”

“我欠你很多，尤娜小姐。不过请原谅。我对你的这些亏欠可能无法弥补了。因为，我不希望用弥补这个词来表达这里面的一些微妙情绪。请问，您能够原谅我，将你以前对我的好全部忘掉，全部舍弃掉吗”

尤娜愣住了。但是很快，在那金发之下的小嘴也是露出一抹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以。”

“谢谢。这样的话，就请尤娜小姐你再也不要动抹除掉我肩膀上这个伤口的念头。我绝对不会去抹除这个伤口。这个伤口能够提醒我，能够告诉我。能够在我陷入疯狂的时候作为一个清醒剂，让我冷静下来。让我知道，我绝对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狠狠咬了我一口的女孩，在等着我回去见她。只不过在这之前，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从来都不认识她。”

牙站了起来，来到尤娜的面前，行了一个骑士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