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莲瞒不住,也没打算欺瞒。
徐离淡淡问道:“你怎么说”
顾莲不敢随意回答,轻声道:“我能说什么这样有关江山社稷的大事,其实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以插嘴的只能劝一劝母后和姝儿,让她们别太着急上火,凡事,想来皇上会有决断的。”
大约是这话太过滴水不漏,徐离听了,不冷不热“哦”了一声,又道:“且不说朕有什么决断,你怎么想呢”
顾莲心头忽地一跳,越发觉得他今儿像是蕴含某种探究之意。
“我么”抬头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任何端倪,复又垂下眼眸,只做不方便掺和的样子,为难道:“皇上你也知道,江陵王一向不大待见我的,我若开口,只怕话头难免有失偏颇,倒是不公允了。”
徐离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出声。
顾莲和他相处多年,又是再亲密不过的两个人,对他的性情十分了解,见状便知道自己的回答,没有让他满意。
心里拼命的飞快转了无数圈儿,总算福至心灵。
“徐离”她用了闺房之中的称呼,声音也放得柔柔的,“如今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握了他的手,“便是江陵王以前看我不顺眼,总归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但愿这一句和后面的话,能够打动他,“只要江陵王不再来害我,为了母后的慈爱,为了姝儿的情分,为了不让你心里烦恼,我都可以不计较的。”
其实自己计较不计较的,有何分别
皇帝在意的,不过是自己够不够关心他,有没有时时事事替他考虑罢了。
果不其然,徐离再开口语气缓和不少,“嗯,你素来都是体贴他人的性子。”
顾莲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帝啊,是越来越像皇帝了。
软软的依靠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怀着孕,又是枕边人,都弄得这般战战兢兢的,想来其他人的日子更不好过。只盼徐策的事情早点尘埃落定,不然徐离就像一张拉满的了弓,整天绷得紧紧的,谁不小心都得中他一支冷箭
“累了吧”徐离在她手上拍了拍,扶她到榻上去歇着,陪着静坐了一会儿,忽然突兀的说了一句,“要是别人都能和你一样想就好了。”
顾莲眸光一闪,莫非,方才是自己想偏了
、尘埃落定
别人,和自己一样体贴他的心思是指什么
他所烦心的,无非是怎么样处置江陵王罢了。
顾莲把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渐渐成线,渐渐清晰起来,总算明白,方才他绷着脸,端了半天的架子,就是为了引出自己的那些话吧然后才能水到渠成的接下文,暗示自己这一番深意。
不免一阵心情复杂。
原来一个人做了皇帝以后,不论亲情、爱情、手足之情,都得统统可以靠后,都比不过皇帝的体面和尊严,比不过他的帝王之名。
本来就怀着孕,再经过这么一兜千回百转的心思,不免觉得疲倦,因而合了眼睛淡淡道:“皇上放心,天下人都是你的臣子臣民,一定都会体谅你的。”
“莲娘。”徐离知道她心里不高兴,可是自己心里也不痛快,一想着叶东海在眼前晃来晃去,就烦不胜烦。又不想提起此事,于是在旁边坐下,轻声道:“只有你,全心全意为我着想、为我分忧,只有你了。”
希望她懂,希望她明白,并且也是这样做的。
顾莲深深的看着他,如果说方才还有所猜疑的话,这下已经确定,皇帝的确意有所指,自己没有错会他的意思。可是明白归明白了,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有什么事不能和风细雨的谈夹枪带棒、冷言厉语是为了耍皇帝威风吗
对别人用帝王心术还罢了,不曾想,现今对自己也这样。
大约是怀孕心浮气躁,忍不住推开了他的手,“皇上错了。”顿了顿,“你还有江山社稷、万里山河,排着号也轮不到我”
“朕说了,朕只有你。”徐离微微蹙眉,说道:“朕的江山社稷、万里山河,也只和你一起并肩携手共赏,百年之后,终归要传给你和我的孩子。”
顾莲一怔,继而勾起嘴角嘲讽,“现在就说这些不着边际的,是不是早了些”
这几年,徐离大概是皇帝做得久了,越发透着帝王的那档子属性,他早就不是那个英姿出尘的少年将军了。
此刻对自己爱宠还在,谁知道将来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徐离淡淡打断了她的思绪,声音却是笃定,“朕再应你一件事,有生之年,除了你,绝不与他人再有异姓之子”
顾莲心头一跳,满腔火气不免消了几分。
皇帝的后宫十分简单,薛皇后、公孙柔、曾经的瑛嫔都已故去,而管氏姐妹又一直“病”着,剩下沈倾华和邓襄嫔,皇帝虽然偶尔过去,但彤史上面从来没有过记录,不过看看女儿,兼之做做面上情罢了。
随便挑一个古代男人,甚至现代男人,能做到这一步都算难得。
更不用说他是皇帝,为着后宫空虚,隔三差五就有人想塞美人儿进来,还有建议大举选秀的,自己一句口舌都没有话费,全部被他一一挡了回去。
要说皇帝心里不够爱重自己,那的确是昧良心。
可是
这份深恩,还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顾莲原本硬邦邦的心,经过这么反复揉搓,不由涌起一股子委屈,“数你能耐现如今,也学会把那些伎俩用到我身上了。”忍不住愤懑瞪他,“我还怀着孕呢”
徐离眼里闪过一丝歉意,“朕这几天心烦。”
“心烦烦什么”顾莲觉得莫名其妙,又气恼,“你心烦,那也不是我招惹你的,做什么这般疑神疑鬼我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叶东海回京了。”
徐离清楚,自己若是再捂着这件事情,两个人的误会怕是就解不开了。
顾莲先是一怔,喃喃道:“他”又觉得这个称谓有些亲热,改口道:“安顺侯回来做什么”顿了顿,“不论如何,我根本就不知情,你自己胡思乱想,怎地也要找我发脾气还讲不讲道理”
那句话,徐离还是问不出口。
静了一瞬,依旧选择避而不答,“叶东海回来做什么,朕不知道。”淡淡道:“不过倒是正巧抓住了曲奎,朕让他的脑袋搬了家。”
顾莲微微吃惊,末了道:“也罢,算是了了一桩恩怨仇恨。”
但有关叶东海的事,显然不是一个好话题,接下来,因为彼此忌讳,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
外头传来宫人的脚步声,“娘娘,惠嫔娘娘求见。”
这可给徐离找到好的话题了。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