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备至,任谁也看得出,那美人倾慕英雄,英雄却是个大木头。
一斯文如读书人的中年客人,摇头晃脑,低声叹气:“暴殄天物,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少女被说得脸颊通红,一顿足,脸上露出一抹气恼,却不知是有什么顾忌,并不朝那男人使性子,反而左右四顾,娇蛮地扬眉:“你们刚才说,阮明秀比不上什么人侠义榜的主人那你们看,我呢,我比不比得上”
客人们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心下只道这天下的女人果然都一样,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容貌不如人,即便相比较的另一个,根本就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和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少女两步走到那瞎老头眼前,趴在桌上,一脸娇憨:“老头儿,你说,我的容貌比你刚才口中的天女如何”
瞎老头讷讷半晌,迟疑道:“老头子我是个瞎子”
客人们半晌才回过神,谁也不傻,如此娇憨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就在眼前,对着她,哪里还能想到旁人去,那位侠义榜的主人再有天仙般的美貌,可人不在当下,哪有为了那云中月,让眼前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小美人生气的道理
这种时候,但凡老江湖自然是绝对不肯说半句不好听的话,一帮客人争先恐后,纷纷赞道:“姑娘花容月貌,我等见了,就如见那天上仙女一般。”
被七嘴八舌地奉承了半天,这少女心情稍微好转了些许,但一扭头看身边那男人,却还是显得不大高兴,走到她的同伴身边,推了一把,压低声音,细弱蚊蝇地哼哼:“你说,我当真就差了她那么多,让你这般不屑一顾”
那男人笑了笑,声音轻如一条细线,只钻入少女耳中:“你很美,可你就是再美一千倍,一万倍,和我也并无什么干系,圣女在在下眼中,却是世间倾城倾国色,无人可及。”
少女登时气鼓鼓地鼓起脸,恶狠狠地拿起一根筷子放在嘴里使劲咬,一着急,音量便放开了些:“我非要找机会瞧一瞧,那到底是个何方神圣哼哼”
两个人说着话,本与旁人无关,可不知为何,岳晓秋忽然脱口而出:“她相貌其实很普通”
话一出口,岳晓秋便觉不妥,连忙又咽了回去,她声音细弱,别人也没注意,少女身边的男人却猛然扭头,盯着她看了一眼,目光仿佛穿透她面上的白纱,刺破了她的头骨,直看到灵魂深处。
岳晓秋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冯云忙侧了侧身,挡住对面传来的目光,心下也有点不可思议,实在弄不明白公主殿下今日为何会失言,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道:“秋妹,慎言”
抿了抿嘴唇,岳晓秋不觉有些难堪,半晌才拢了拢头发:“抱歉,我这几天有点累。”
多年跋涉,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这皮肤再也没有当年细腻的光泽,甚至连手脚都变得粗糙,她也许已不再算什么美人。
但最起码,最起码,她不能比方圣女差
圣女在彼岸城中自然是尊贵的,无人敢比一比,可是出了彼岸城,世人只要长了眼
岳晓秋倏然蹙眉,按住自己的心口,吐出口气把杂乱的思绪都一股脑扫开,她这是怎么了何时会因为一张皮相乱了心思,什么美不美,丑不丑,和她有什么关系
打定主意再不多想,回头与云哥哥商量一二,回越国故地去瞧一瞧,父母的坟茔已是多年未曾整修,岳晓秋慢慢平缓自己的思绪,却依旧止不住好奇,偷偷关注这漂亮女孩子和那个男人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幸好也不独是她,大堂中大部分人都好奇,她这丁点儿关注,也就不显得太引人注目。
此处是穷山僻壤,能见到像那少女般出类拔萃之人的时候寥寥无几。
一屋子的古怪气氛中,大家默默吃喝,只偶尔侧头瞧一瞧热闹,一转眼却忽然起了风,吹得门帘摇晃,窗户外轰隆轰隆作响。
那个被当做木头的男人眯了眯眼睛,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轻声叹息。
第324章 该死
美貌少女全然没有察觉他别样的心思,蹙着眉,一只手拉住她同伴的袖子摇了摇:“木头,最近雍州不太平,我听我哥说,雍州杨家一口气死了十几个人,虽然都是些下人,但杨老英雄在雍州那是说一不二了几十年,人人都要给他老人家面子,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是蠢货,就当真是强梁,我哥自己都停了雍州的生意,也不许我姐夫他们过来”
叮咚,叮咚。
门外风声伴随着奇怪的异响随风而入,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奇地扭头:“什么人这声音好耳熟”
冯云瞬间紧张起来,一只手不着痕迹地牵着岳晓秋的衣袖,另一只手握紧从不离身的刀。
下一刻,一声惨叫声响起,但也只一瞬间便戛然而止。
大堂里所有人都愣了愣。
弹胡琴的瞎老头子抱着胡琴,茫然转头四顾:“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破破烂烂的木头门外,便是一阵阵极为整齐的脚步声,声音不高不低,不快不慢,冯云和岳晓秋脸色顿时更难看
大门被推开,门帘轻飘飘一飞,从外面就钻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二人身上都带着重孝,白衣白袍,面如枯木,女人手里还牵着一条锈渍斑斑的铁链,铁链后面拴着一只人。
这人看起来已经不像个人了,嘴歪眼斜,口水横流,木木呆呆,显见是个痴傻之人。
客人们都噤声,不自觉贴着墙根,雍州江湖上多风雨,他们也没少遇见这类情况,明哲保身的能力根本不用旁人教导,自己心里就明白的很。
义兄
冯云骇然变色地上这痴傻模样的,正是他在三河县的义兄王博,而这两个人,他甚至不必去较量,一看双方的气场也知道,这恐怕不容易对付
何况,他身边还带着公主
一时间心急如焚,但他还是勉强按捺住自己,牢牢把瑟瑟发抖的岳晓秋护在身后,只装作不认识地上之人的模样,勉强道:“不知两位和这人有何仇怨,竟”
那中年女人慢慢抬头看他:“我们和他无冤无仇,落到如此下场,也只能怪他信错了人,交错了朋友。”
这女子的皮肤粗糙黝黑,声音却非常动听,但这声音听在冯云耳朵里,却瞬间让他整颗心凉了下去,面上却露出个茫然却和善的笑容:“两位,怕是有误会,我与舍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