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打了个寒战,温妮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按压住心脏的颤抖与转身奔逃的欲望,那个前一刻还是明丽澄静、波光璀灿的湖泊,只因为一块石头的惊扰,便如被打开的地狱之门,从中涌出了这漫漫见不到边际的厉鬼,他们,似乎在狞笑着,又似乎在期待着,期待着岸边众人的加入
再次向后退了几步,温妮再也不敢将目光落在湖中,她用力合了合眼,几近失控的眼皮用了一分钟才缓慢地合上,可是,立刻,她又睁了开来,不过,这一次,她的目光投向了天上那亘古存在的、至阳至刚的金轮。
燃烧的太阳高悬头顶,散发着无尽的热与刺眼的光,平日,无人会与其直视,可是,在这一刻,在身心都被阴冷的惊怖充斥之时,唯有这让人双目刺痛、不停流泪的阳光,才能将人带出因鬼魅而生的惊恐与惧怕,只有阳光,能驱离一切非人间生物制造的惊怖与阴寒,让人切实知道,如今,他们身处的是人间,而非无边炼狱。
“老人们说,那是灭世时,人类不甘的怨魂”
鲁宝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僵硬停滞的时空,七八个人,齐齐打了个哆嗦,长长呼出了那口被卡在喉咙口的浊气,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在失序般的一阵狂跳之后,终于再次恢复了它的功能,向着冷硬的身体输送着新鲜的血液,带着热量,恢复着先前停摆的所有身体器官的功能。
“怨魂”目光再次落向那处,那些号叫着的人脸再次让众人狠狠地又打了个冷战。
这些,是怨魂吗
它们,想要什么
温妮的手,情不自禁伸向颈间,那里,有唐锦送她的挂饰
“妮妮”
几乎以为是幻觉,却在再一次听到那熟悉无比的呼唤时,蓦然转身,入目处的人影,让温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身军装,身姿笔挺、腰挂军匕,手持唐刀,男人熟悉英俊的脸上带着重逢的喜悦,大步向着她走了过来那是唐锦
看着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傻愣着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女人,唐锦愉悦地轻笑着几步跨了过来,伸手把呆头鹅般的自家女人揽入怀中,俯身在她张开的唇上碰了碰,并顺势向她不曾合上的唇中吹了一口气。
口鼻间熟悉的气息,贴着身体熟悉的体温,腰背间紧揽着的熟悉的力道这是唐锦,是他是真实的
“你怎么才来”
她委屈地抱怨,终于伸也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腰,将头埋入男人胸前,呜咽出声。
不再有惊恐,不再觉得阴冷,此时,她的全身如同浸入温水,头脑因为幸福而晕眩,以至完全忘却了身畔那片恐怖的世界,忘了身边的人群,更忘了除这个男人之外所有的一切,这一刻,她的眼里,心里,只有男人双臂收紧的力道,那几乎将她完全拢住的怀抱,他温暖的体温、熟悉安抚的声音。
唐锦把那个颤抖着的、纤巧的、日思夜想了许久的身影揽入怀中后,空荡了好些日子的心脏终于再次落回了原位,感觉着这一刻心间充溢的安宁与满足,他放松地呼出一口气还好,她一切安好
深深吸了一口女人熟悉的馨香气息,亲了亲女人的发顶,唐锦机警敏锐的目光第一时间发现了不远处那片诡异的世界,与常人不同,唐锦的目光没有一丝闪躲,他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一片青山绿水间密密麻麻扭曲的人脸,却没有一丝收缩扩张,似乎,那片世界里面仍然在起伏波动、一刻不曾停歇、不停挣动的不是逃出地狱的恶鬼,而是一朵朵盛放在阳光下娇艳美丽的花朵。
看了足有近十分钟,唐锦才将环在温妮腰间几乎将两人合二为一的力道稍作收敛,“宝贝,别怕,那湖中的,只是鱼”
鱼
不说鲁宝,便是秀才等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再一次把目光投入湖中,这一次,摒弃了心中天然的惧怕与下意识的反应,仔细观察之下,所有人,终于在那些起伏的众多人脸间发现了一丝蹊跷,人脸之间,有一丝丝淡淡的银白,那银白,因为阳光的反射,初看,似乎是波光,再看,却是鱼眼。
一张张的脸,却是一条条的鱼,那脸,其实只是鱼背上的花纹组成,只是因其太过神似,当它们齐齐在湖面游动时,才似一张张狰狞可怖的人脸在上下起伏,挣扎嘶嚎。
终于真正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的秀才等人这才向着突然出现的唐锦敬礼问好。
虽然知道那湖中游动的是鱼,但是,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有志一同朝着人嘶吼形成的视觉冲击实在过于惊悚,为了不影响心情,众人还是寻了一处看不到湖泊的地方坐了下来,由秀才代言,将七人这一路走来的经历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温中校,我们这几人,现在必然都已经成了巨蜥肚中的食物了。”
唐锦低头看了一眼胸前自打他出现,就一刻不曾放开他衣袖的温妮,再次伸出手,包住她小小的脑袋,用力揉了揉:“按照地图,我们找到了你们破坏过的那个石室,顺着坡道,滑出了山体,落在谷中时,我发现了温妮留下的那些药粉,顺着药粉,就追了上来。”
“药粉”
唐锦唇角翘了翘,低头对上温妮看向他的目光:“这一路走来,若不是有药粉引路,要找到你们,恐怕没现在这么容易。”
所以,这就是夫妇间的心有灵犀
一众人等心里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便因那两人绞缠着的视线而觉得身上无端麻了一下。
晒恩爱、晒甜蜜神马的,太不厚道了。
众人的视线从那一对身上刚转开,便听一阵呼喝声传来,刚绷紧了身体,便因那奔来的一群人熟悉的面孔而放松了下来。没人再管师长与他的宝贝夫人,秀才等人从地上跳了起来,冲着那跑来的一群人便扑了过去。
“哈哈,秀才,你还是这么秀色可餐嗷,轻点,轻点,断了,断了”
“瘦子,没想到你们全须全尾的,也没缺个胳膊腿啥的。”
“你们这是不是也太干净了点儿按说,没有灰头土脸,也该蹭点什么土呀血呀的才对呀,哟,呦,瞧瞧,这身上的皮子aos还全都是新的,鞋也是唉,我说,你们这是刚参加完宴会还是咋的”
“滚蛋,别往老子身上抹土。”
“嗷”
“唉呀,压死了”
“哈哈,快扑。”
“再高一点儿,快”
温妮靠在唐锦怀里,看着那一群因为重逢而兴奋地玩儿起了叠罗汉的军装大汉,唇角露出了一个舒心又放松的笑容,真好,重逢时,跟着她的人,一个没少。
唐锦瞄了一眼站在角落处正看着一群军汉打闹的鲁宝与毛三,眯了眯眼,幸存探险者、在海岛生存了几百年的家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等着他。
低头轻轻蹭了蹭温妮的鼻尖,唐锦轻声道:“咱们回山谷。”
“好。”
温妮连考虑都没考虑便同意了,她直白的反应,明显愉悦了唐锦,男人低沉醇厚的笑声在她耳边轻轻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