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淡淡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天生的太子,小时候也是在家中做过事的。不像你,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绸缎堆里长出来的。”
“你也不要这么说我,”张嫣一脸不服气,“我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要一间普通的房宅子,不要太大,当然也不能太小,我瞧我们住的这家就不错。和我想在一起的人住在里面,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呦,”刘盈被她逗笑,“你才几岁,就说什么一辈子。大话说的好听,说没有了衣裳绸缎,侍女仆役的,恐怕三天没过你就哭着鼻子要回头了。”
“喂,”张嫣恼了,爬起来,“不要那么看不起人。”前辈子我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还不是照样康康健健长到二十岁。
张小姐显然忽略了她一直受人保护的本质。
她觉得脚上麻痒,很不舒服,“这缣袜有些扎脚。”她颦眉道。
“还说不要别人看不起你呢,”刘盈笑道,“挑剔这挑剔那的屋里不是很冷,还是把袜子脱了吧。”
她点点头,乖巧的任刘盈帮她将袜子褪了,凉凉的空气接触到赤裸肌肤的一刹那,她咯咯的笑出声,赤着足站在席上。而少年本来微笑的眸光落在她的赤足之上,渐渐凝注,“你的脚怎么了”
“嗳”她讶然低头看,见一双原来雪玉样的双足,如今已经布了斑斑点点的红色。
“怪不得会觉得痒啊。”她恍然点头,原来是张大娘子肌肤娇嫩,对除开锦缎丝绢之外的略差些的织物过敏。
绝对的富贵病。
“张嫣,”刘盈逼近她,板着脸道,“关于你那个平生最大的心愿,你还是就此忘掉算了。”
他往穿过庭院,推开大门,吩咐青松骑快马去邻近乡市买些膏药,顺便为屋里那位穿不得差的织物的大小姐买两套从上到下的锦缎衣物。
“哎,顺便再帮我采点车匙子草。”张嫣从后面赤足追出来,一脚踩在廊上喊道。
“你要车匙子做什么”刘盈问。
她将右手食指放在唇前,笑道,“我自有妙用。”
其实我很喜欢清雅的田园生活。不知道亲们喜不喜欢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十七-十八:糖心
炊烟袅袅,夜色清凉。
晚饭用的是撒饭,赔上一荤三素四道小菜,荤的是濡鸡,素菜是白瓜子和薤菜,还有一碟笋脯,俱是农家家常所用菜肴,香气盈盈,令人食指大动。
旅途劳累,张嫣早就饿了。见了久违的白米饭,更是眉眼弯弯,用小匕割了濡鸡肉,配饭而食,尝一口便觉得滋味鲜美。
“阿嫣喜欢撒饭”刘盈微微有些讶异。
两汉之时,北方常食的是黍稷,而稻谷只在南方吴越之地才大量种植。
张嫣放下手中杓,笑道,“也没怎么吃过,不过尝着觉得味道不错啊。”
“小娘子倒难得。”唐秉抚须笑道,“这撒饭与笋脯俱是南方之物产,中原人多半不爱,老夫也是托人从吴越之地带了一些回来。”
他叹了一声,“老夫本是南人,只是世道险乱,半世颠沛,终得与一二好友居于此商山,若得终老,也是不枉了。”
刘盈一笑,低首用饭,若有所思。
晚饭后安顿洗漱,又盯着张嫣涂了药膏,刘盈托景娘照顾一二,景娘含笑点头。
张嫣坐在空落落的东厢房中嘟着唇,坏舅舅,不让人家乱跑,他自己却跑的没有影了。她并不是那种听话的乖小孩,但是脚上刚涂了膏药,不能行走,也只好被困在东厢方寸之间。
景娘推门进来,想了一下,眼睛露出微笑。她退出去,待重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一双木屐。
张嫣的眼睛亮了,跻屐跳下榻,拉着景娘的手,笑道,“屋里闷,景娘姐姐陪我到院中走一走吧”
长廊之上月光清洒,景娘微笑着看,面前的女孩儿活泼可爱,一双雪玉般的双足扣在木屐之中,踏在长廊之上,宛如盛放在月光下的小小栀子花。
月色清亮洒入堂中,刘盈与唐秉执棋相对而坐。唐秉执白子为先,落子于棋盘左上角,于是二人分占二角。
唐秉问刘盈,“不知在太子心中,何者为华,何者为夏”
刘盈坐于案前,左手执袖,右手中指食指夹黑色木棋子,落子于棋盘之上,沉声答道,“煌煌者为华,恢恢者为夏。”十四岁韶龄少年身穿燕居白袍,头发用发带挽起,影子落在窗上,身形消瘦但沉稳有度。
唐秉抚须而笑,又问,“昔日陛下与西楚霸王共争天下,项王势强而陛下势弱,然天下终为陛下所得,太子以为何也”
刘盈道,“我父曾与人言,他运筹不如留侯,抚民不如萧丞相,将兵不如淮阴侯,然能用人杰,所以得取天下。窃以为,得天下与治天下,虽各种艰难不同,底在君臣相得四字。”
说话间二人相与下了十数手,唐秉目中闪现欣赏之意,吃掉对方黑棋,笑道,“太子言辞端庄,棋力却并不十分高啊”
刘盈面现微红,尴尬道,“小子师从孙太傅,太傅言,弈棋之道,雕虫末技,只可颐养性情,不值得费太多心力。”
张嫣踏着木屐走过堂下,听着里面一老一少你来我往说话,一笑回头问道,“景娘姐姐,你帮我个忙可好
南边厨下,景娘取了半小口袋粱米,递给张嫣。
二人将米舂了,倾入槽中,踏过数遍,再用净水淘数遍,直到槽中水见了清澈,张嫣取了井水,倾入圆肚窄口大瓮,投入二分车匙子。
张嫣笑道,“我从前在古书上看了一个制脂粉的方子,闲来无事,明儿早起,与姐姐试试看。”她微微仰起下颔,“不是我夸耀,你们用的那些粉我都不爱,待明儿制出了,景娘姐姐要喜欢我也送你点儿”
月光下,景娘的眼睛闪闪发亮,又是稀奇,又是欢喜。女子爱俏,乃是天性。纵是天生喑哑,古往今来,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