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冬寿不料皇后如此。面上竟出现些微犹豫。
“怎么”张嫣板了脸,淡淡道,“沈女史刚才不是说,本宫身为皇后有权调阅彤史地么”
沈冬寿无奈,拜道,“诺。”从袖中取出一卷竹书。交付给张嫣。注视着少女皇后翻阅竹书的神情,微微担忧。
张嫣微微愣了。
“怎么”沈冬寿跪地,紧张问道,“娘娘,可是微臣地记载有不实之处”
张嫣抬头看了眼女史官,她大约二十岁年纪,汉代官衣色彩随季节变换,冬尚白,一身严谨的白色女官深服并无柔媚之处,头上梳着干练死板的圆髻。面上未涂脂粉。
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所谓彤史。便是干巴巴的记载,某年某月某日,帝幸某某嫔妃。
但是这位名叫沈冬寿地女史官,却将本应枯燥的彤史写成了后世的明清散文。宫廷之中毎有进御之事,纵然是皇帝娶新后,用字也不过半卷竹书。但寥寥数行之中,摹人状物生动活泼,语气神态如在眼前历历可见。
如果,如果不是明知道自己当日的经历状况,她明明从这字里行间看到的不是一对地位尊崇但新婚尴尬的夫妇,而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和处处迁就她的情郎。
原来,只要三天,就可以窥破自己地一片心么。
“没什么不对。”她合起竹卷,面上神色复杂,“也写的很好,但是,我不爱看。”
冬寿怔了一怔,连忙跪下道,“娘娘恕罪。臣日后定当改过。”
择后宫女奴晓书者,为女史。她承前代女史教习多年,自然会书写正统的彤史,只是新帝继位四年来未央宫一直没有女主人,而作为偌大一个大汉国的主人,年轻的皇帝根本不会有闲情调阅她所书写的彤史,而皇帝帷幄之事私密,亦无他人敢得窥,于是她头上便没人管束,深宫寂寞,慢慢自得自乐将这种绯色地工作当成了一种乐趣,按照自己的喜好书写不会有人观看的史书。
“你是说,”张嫣犹豫问道,“这彤史平日里真的没有旁人可以调阅”
“是。”冬寿颔首道,“或有宫人怀孕,由女史查阅受孕日期。除此之外,并无旁人可调阅。”
“那,”张嫣迟疑半响,终道,“我只是自己不看而已。你爱怎么写,是你的事情。”
詹事张满退出椒房殿,缓缓走出南司马门。回到家中,换了燕服,长长叹道,“也许这位大娘子真能如当年相士所言,耀我张氏家族。”
“瞧老爷说的,”他的夫人接过他的官服,为他挂在衣架之上,絮絮道,“张大娘子进为皇后,不是已经大大的光耀了张家了么”
张满不屑勾起唇角,“皇后虽贵,却不一定长久。当年高祖尚在之时,太后与他是结发夫妻,患难与共,又精明能干,尚朝不保夕,俱一朝名位翻覆。直到今上即位,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我观如今皇后行事,礼仪端庄,处事周到,又能任人为明,亲疏有别。也许,她真能复我张氏鼎盛之势,成我张氏不世荣光呢。”
妻以夫为天,张夫人便也眉眼带笑起来,却又忽然皱起,叹道,“我也曾远远见过张娘子数次,她人又漂亮,心地又好,若和陛下不是有舅甥之份,一定,一定会很幸福地。”
眼角微微翘起,张满深道,“那,也不一定哦。”
不卡文了。很幸福。
这一章终于不虐了。撒花。
五月,一定要在这两只中间造一些化学反应。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一八:求仁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一八:求仁
劳烦一日,张嫣觉得疲累很了。便遣退了众人,只留着心腹女侍在身边伺候,一切悉如未嫁之时。忽听得殿外有熟悉宦官扬声,识得是御前总管韩长骝。不自觉的喜形于色,连忙站起。
然而却不是刘盈亲来。只是命赐给椒房殿各色绫罗及漆匣等用具饰物,琳琳琅琅的排在椒房殿上,煞是丰盛热闹。
拜接之后,命荼蘼与解忧将御赐之物收好,张嫣意兴阑珊的重新跪坐下来。
沙漏一点一点的流泻。
“娘娘,”荼蘼在一边笑问道,“可是要传晚膳了”
“再侯一会吧。”她捧着一卷吕氏春秋卒读,正看到紧要处舍不得放手,于是心不在焉的敷衍道。
“好了,娘娘”待到第三次问起,荼蘼终于忍不住出声敦促,“陛下他,今晚不会再来椒房殿了。”
纵然你是皇后娘娘,也不可能让身为皇帝的那个男人一生一世都守着你一个人。这是天下人默认的事实,金科玉律一样的道理。
张嫣握卷的手紧了紧,抬头看了看天色,放下索然寡味的书卷,苦笑道,“都这么晚了啊。”
椒房殿内外都举灯了。
荼蘼看着这个她自小一同长大的少女,心头忽涌起一些后悔,跪在她身边柔声劝道,“这三天陛下一直都陪着皇后,今儿个乍一离不在娘娘身边。娘娘心里头不高兴。那是自然的。可是,娘娘,那是皇帝陛下呀,你又,他自然不能天天腻在你这儿。这些日子来,奴婢在一边旁观,觉得陛下实是心里疼娘娘地。对娘娘而言。这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张嫣便感觉有一种奇异的苦味从嘴里泛出来,回头望荼蘼。静静问道,“你们觉得,陛下他待我很好么”
荼蘼愕然一刹,与此时留在她身边的菡萏对视一眼,迟疑道,“应该,是很好的吧”
张嫣失笑。“你们不用这样,我也知道,他已经尽心尽力了。”对我。
他从小由儒家大家教育长成,在道德上一直洁身自好,从不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可是他终究还是娶了她。他知她身为皇后,若是入宫即受冷遇,在这未央宫中便会颜面扫地。所以,他与她共宿宣室三日。替她圆这样的谎言。
可是呢,他又不能容许自己和自己的外甥女同床共枕,就只有委屈自己,整夜整夜地睡不好,一边饮酒,一边看清冷的月光。
“好了。”她起身道。“我饿了,你吩咐去传晚膳吧。”越过二婢径直走入寝殿,扑倒在床榻之上,将脸埋在厚实蓬松地褥子中,不想起来。
“咔嚓”一声,是菡萏跟着她进来,点亮了灯。
“娘娘,”她唤道,见张嫣不肯起来,不由失笑。
“娘娘是觉得。”菡萏轻轻的声音流泻在偌大椒房寝殿之中。仿佛在自言自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