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郦疥驱马赶到车窗下,拱手禀道, “启禀陛下。娘娘。” 他的声音带着紧绷,“用刺客箭矢刺破鸡鸭,大约小半刻钟,便有抽搐,箭簇上应染过重毒。”
许久,车中应了一声,“知道了。”声音微哑,竟是刘盈所答。
刘盈靠在了车背之上,闭目不再说话。伤血不易循环,便顺着十字伤口缓缓的流下来。带着浅浅的黑色色泽。
张嫣想要喊。想要叫,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可是这个时侯,却只能全部压在心里头,因为最重要的,是他的平安。
“阿嫣,”刘盈忽然睁目唤她道。
“不要说话,”她忙开口截住他道,已经没有了章法,怕他情绪激动,毒性在体内循环。“也不许睡觉,”声音带了些许哽咽,怕他这么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好。”刘盈淡淡笑了笑。
宫车沿着华阳街快速而又平稳的前行,在行过北宫不远地地方,得到消息的太医正高柘带着药箱急急赶到。
待诊过脉象,又看过伤处,高柘禀道,“陛下中的是一种瘴毒,因为当时毒箭只是擦伤而不是正正射中,毒性并不严重。”
“那你有没有解药的方子”张嫣前一辈子看电视剧看的太多了,深信每一种毒药都是有相应的解药的,于是急急问道。
高柘呆了一呆,道,“大凡毒物,解毒一般都是通循常理的,当时随怙在陛下身边地那位侍人做的不错,抑制了陛下的毒性发作,现在,臣只要同同侪们一起,一点点把陛下面内的毒给拔出来,陛下再好好调养一阵子,不会有大碍的。”
直到听到他说最后一句话,张嫣才彻底松了口气,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
望着刘盈,之前被压抑下去的种种纷杂思绪,此时才重新浮出来,张嫣心思复杂,舅舅,你不是不要我了么为什么,还要拼命来救我
舅舅,我好像欠你地越来越多了。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我再一一还你吧。
吕太后听闻了刘盈在西市遭刺之事,大发雷霆,将当时护卫刘盈的侍卫全部革职待发落。又命廷尉府严审当时刺客以及西市周边百姓,务要将大胆敢行刺皇帝的人擒住。
所谓拔毒,似乎是用不为人言的方法,一点点的将毒从血液中拔出来。张嫣面色发白的看着太医将热气蒸腾的砂罐捧入殿,不一会儿,又听见刘盈轻轻的闷哼声,每一声,似乎都敲在她的心头,忍不住拉着一同侯在殿外地吕后地手,轻轻道,“阿婆,我有些怕。”
“没用的丫头,”吕后忍不住啐道,“不过是拔一个毒,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连这么点苦楚都撑不过去”话虽如此,听见殿中地动静,面上也很是心疼。
一个时辰后,太医们才抹汗出来,道,“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陛下拔毒已成。已无大碍。”
刘盈面色发白,额角却微微浸着汗意。见吕后进来,想要坐起来,却被吕后连忙赶上来按着躺了回去。
“好好的,怎么会有刺客行刺”吕后咬牙,又嘱咐道,“以后再不准你随意出未央宫了若是再遇到这么一次事,可怎么办”
“母后放心。”刘盈疲倦道。“刺客地口音是长沙口音,箭簇上涂的又是长沙瘴毒。应是长沙余孽,拼着最后一口气反扑而已。这次剿了,也就干净了。儿臣并无大碍。母后还是回长乐宫休息吧。”
“我儿子受伤卧床,”吕后瞪了他一眼,“我连在这边伺候着都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刘盈笑道,“只是让母后如此劳烦。儿臣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吕后没有法子,只得吩咐张嫣道,“阿嫣,你好好在这边陪着陛下,我先回去。明日再过来。”
“诺。”张嫣应道。
午后的时光慵懒,飒沓而过,刘盈迷迷糊糊的在那儿,只觉得阿嫣陪在身边。很是安心,于是唤了一声,“阿嫣”
“嗯”
他笑笑道,“你没事就好。”
张嫣终于忍不住问他,“舅舅,今天。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以为,他会回答她,因她是他的责任,而他对她心怀愧疚,然而他笑了一笑,只是道,“那个时候看见那支箭,心里头急的很,哪有还有时间想什么理由”
他记起从前,她曾经对他道。“我不想做寡妇。”那样的神情。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又道了一句,“我也只是不想做鳏夫罢。”
拔毒耗费了他太多地力气,不过一会儿,他便精力不支,沉沉睡去。张嫣呆了很久,扯过被衾将他盖的严实。
“荼蘼,我们回去吧。”
“可是娘娘。”荼蘼奇道,“太后不是吩咐你留在宣室殿照顾陛下么”
张嫣笑笑,道,“宣室殿里人来人往地,哪个不服侍的陛下妥妥帖帖的,何必一定要我留在这儿”
回到椒房殿,她小憩了一会儿,忽然听木樨在帘下禀道,“长公主求见皇后娘娘。”连忙起身道,“快请阿母进来。”
“偃儿听说了今日之事,”鲁元笑道,“担心你这个姐姐的不得了,又哭又闹,我没法子,只得送他进宫来,顺便自己也放心不下来看看。”
“阿母,”张嫣笑道,“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么反倒是陛下,为了救我受了伤,中了毒,现在太医还在宣室殿守着他呢。”
“是么”鲁元连忙起身道,“那我去宣室殿看看。”回头唤儿子,“偃儿,你也跟我一起去看看你皇帝舅舅吧。”
“不。”张偃摇头道,“我在椒房殿陪阿姐。”
张嫣瞧着弟弟面上依旧发白,于是笑道,“傻阿偃,你看,阿姐不是真的半点没伤着么”
她本以为偃儿只是担忧自己,既然亲眼见了自己无事,便会该安心下来了。却不料偃儿依旧是神思不属,坐立不安,不由伸手在张偃面前晃了晃,奇道,“怎么了,偃儿”
“阿姐,”张偃拉住她的手,忽地哭出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当时你也在那儿。”
她骤然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手微微一抖,忽然吩咐殿中侍女宦人道,“你们都给我出去。”又吩咐荼蘼,“你给我守着椒房殿门,谁都不许放进来。”神情煞然。回头拉着张偃的手走入内殿,肃然道,“偃儿,把该说的都说给我听听。”
“阿姐,”张偃吃她一吓,反而讷讷道,“你要我说什么啊”
“你就给我说一说,什么叫做你不是故意的”张嫣重复道。
她祈求上天,不要让弟弟卷入到这场刺杀中来,然而天不从人愿,张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道,“阿姐,我真不是故意的。今天早上,母亲从长陵回来,我带着池果在外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