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头,“啸白还想说什么,就畅所欲言好了,我想听。”
“那么瀚之想听我说什么”屈霜看到杨朔铭神情专注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我对政治已然失去信心,军事谋略也非我所长,瀚之想要知道什么”
“那啸白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吧。”杨朔铭微微一笑,说道。
“我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家境就很贫苦了,可是我的家庭,世代是所谓衣租食税的绅士阶级,世代读书,也世代做官。我五、六岁的时候,我的叔祖瞿庚韶,还在湖北布政使任上。他死的时候,正署理湖北巡抚。因此,我家的田地房屋虽然几十年前就已经完全卖尽,而我小时候,却靠着叔祖伯父的官俸过了好几年十足的少爷生活。绅士的体面必须维持。我母亲宁可自杀而求得我们兄弟继续读书的可能;而且我母亲因为穷而自杀的时候,家里往往没有米煮饭的时候,我们还用着一个仆妇且积欠了她几个月的工资,到现在都还没有还清。我们从没有亲手洗过衣服,烧过一次饭。所以,这也许是我政治上先天不足的原因罢。”
屈霜说着,眼角似乎有泪花闪动。
“直到那样的时候,为着要穿长衫,在母亲死后,还剩下四十多元的裁缝债,要用残余的木器去抵帐。我的绅士意识就算是深深潜伏着表面不容易察觉罢其实是始终没脱掉的。”
“同时,我正当所谓人生观形成的时期,理智方面是从托尔斯泰式的无政府主义很快就转到了马克思主义。人生观或是主义,这是一种思想方法所谓思路;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却不是轻易就能改换的。而马克思主义是什么是无产阶级的宇宙观和人生观。这同我潜伏的绅士意识、中国式的士大夫意识、以及后来蜕变出来的小资产阶级或者市侩式的意识,完全处于敌对的地位。没落的中国绅士阶级意识之中,有些这样的成分:例如假惺惺的仁慈礼让、避免斗争以致寄生虫式的隐士思想。完全破产的绅士往往变成城市的高等游民,颓废的、脆弱的、浪漫的,甚至狂妄的人物。说得实在些,是废物。我想,这两种意识在我内心里不断地斗争,也就侵蚀了我极大部分的精力。我得时时刻刻压制自己绅士和游民式的情感,极勉强地用我所学到的马克思主义的理智来创造新的情感、新的感觉方法。可是无产阶级意识在我的内心里是始终没有得到真正的胜利的。”
“根据我的性格,所形成的与其说是思想,毋宁说是厌世主义的理智化。所以最早几个朋友组织新社会杂志的时候,我就是一个近于托尔斯泰派的无政府主义者,而且,根本上我不是一个政治动物。”
“唉,脆弱的人呵所谓无产阶级的队伍需要这种东西吗我想,假定我保存这多余的生命若干时候,我另有拒绝用脑的一个方法,我只做些不用自出心裁的文字工作,以度余年。但是,最后也是趁早结束了罢。”
听了屈霜的肺腑之言,杨朔铭也叹息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永久黄集团”
“一只赢弱的马拖着几千斤的辎重车,走上了险峻的山坡,一步步地往上爬,要往后退是不可能,要再往前去是实在不能胜任了。我那时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欲罢不能的疲劳使我永久感觉一种无可形容的重压。精神上政治上的倦怠,使我渴望甜蜜的休息,以致于脑筋麻木,停止一切种种思想。”
“我明白啸白的心意,你确实是累了。”杨朔铭看着屈霜,点了点头,“其实啸白一直是想寻找解脱的。但这种解脱,可不应该是生命的消失啊。”
听到杨朔铭的话,屈霜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杨朔铭,回头又看了看陈乾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啸白难道不想看到一个新的中国出现吗”杨朔铭说道。
“当然想,可新的中国,什么时候会出现啊。”屈霜叹息道。
“啸白和我走吧。”杨朔铭笑了笑,向前欠了欠身,伸出了手。
屈霜紧紧的盯着杨朔铭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红色竟然完全消失,他看到的,是真诚和自信的光芒。
屈霜情不自禁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和杨朔铭用力的握在了一起。
天津,滨海新工业区,中国“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
“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咱们已经由一个小小的实验室,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研究社了。”
站在山上的“永久黄集团”董事长范旭东看着位于塘沽的中国“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不无欣慰之意的对身边的老友李烛尘说道。